“利兄,叫你称我字号就可,何必这么外道呢。”
“云从先生虽然客气,但在下不能失了上xiati例,没有了规矩啊。”
利马窦笑容可掬,仍然不以字称高攀龙,保有了自己身份应有的规矩。
在万历末期到天启之后,他在京师几十年,俨然当道大名士时,对那些后辈官员就不必如此客气,现在这个时候,他只是一介白身,官员客气些,自己还是要拿捏住身份才是。
当下利马窦又介绍道:“这位是荷西,也是我们耶功会的修士。”
“荷西先生。”
高攀龙漫不经心的拱一拱手,这个荷西看起来更为年轻,他不怎么放在心上。
“荷西先生打辽阳来。”利马窦在荷西躬身行礼的时候,起劲介绍道:“他在辽阳的武学院里教书,已经被聘为教授!”
“什么?”高攀龙悖然变色,颇有怒形于色的感觉。
利马窦感觉不对,不过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一时愕然。
“两位不要误会。”高攀龙将那本妖书从袖中拿了出来,面带薄怒的道:“辽阳出这样的妖书,简直是离经叛道,混帐到极处,听说这作者也是你们泰西人,怎么会有这般的妖人出世,你们那里,必不太平!”
利马窦和荷西一看到书面封皮,利马窦也是面露怒气,荷西却是叹息起来。
“这书在我们泰西也是妖书。”利马窦断然道:“此书实被封禁,不知道云从先生打哪儿得来此书?”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书来,一看到辽阳书局的字样,便是扭头向荷西道:“荷西,你身在辽阳,怎么能容忍他们这样侮辱圣教。”
其实哥白尼曾经将自己的一些心得学说透露给当时的教皇,并没有遭遇严厉的反对,后来慢慢学说成型,却因为碍于天主教会而不能成书,最终冒险出版,拿到样书时,哥白尼只是摸了一下,便嗑然而逝了。
后来教会意识到日心说的可怕之处,在利马窦前来中国之时,日心说已经开始被罗马教会封禁,就算是后来的近代科学之父伽利略与当时的罗马教皇是挚交好友,仍然未获允许可以宣扬日心学说,伽利略在晚年甚至因为坚持自己的科学见解遭遇迫害,被押到罗马受到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受到严刑拷问被迫签署悔过书,并被判终身监禁。
可以说也还好是当时的罗马教廷已经不复当年威风,不然布鲁诺被火刑的下场也必然会落在伽利略身上。
伽利略被迫害时已经是明末,在此时,利马窦这种愤怒之至的表现,也就毫不出奇了。
听到利马窦的话,高攀龙心气终于平顺了些,看着荷西道:“荷西先生,辽阳那样的地方其实呆不得,不如就到京师和利先生一起传教,京中人口过百万,也是我大明才智之士汇集的地方,在这里传教成功,比你在一些混帐地方传教成功要高明百倍,是不是这个道理?”
荷西满心不以为然,他对这件事有自己的见解,不过当着利马窦和刚认识的官员的面,自己的心里话却不好说出口来,当下只得诺诺连声,答应下来。
看他口拙,高攀龙也没有什么兴趣再说下去,只是和利马窦又谈了几句自己近期研习算术的难题,看看天要黑了,高攀龙便要叫人开饭,留两位先生一起晚饭。
“不敢,已经打扰了,我等还要走访几家信众,晚饭时人都在家,方便走动。”
利马窦赶紧起身告辞,高攀龙心情不佳,也不留这两人,只道:“以后常来,下次一定留下便饭。”
说了两句后,送到滴水檐下,主宾互相告辞,看到利马窦两人出了门,高攀龙自到书房看书去了。
“荷西,前面还有两个府,一个是给事中,是他们的七品官,一个是户部的员外郎,是一个五品官。我和他们讲了救赎之道之后,他们很有兴趣,这两人都没有小妾,也有了儿子,于女色似乎不是怎么在意,我看,他们很有可能会入教了。”
暮色之中,两人在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虽然利马窦和荷西都不缺钱,但以他们这样的修士来说是不能讲究享受的,特别是在外出传教时,一定要保持艰苦朴素的本质,哪怕是现在北京雪后初霁,道路泥泞难行,他们也得艰难跋涉于泥涂之中,不能骑马或是坐车,更不必提坐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