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惟功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的,不然的话,自己前一阵在沈榜身上下的功夫,做的预言,当的事前小诸葛,岂不都成了笑料?
“师相,学生绝不敢当。”沈榜心中也是一片清明……说不激动也是假的,不过在此行之前,惟功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了。
果然,张居正又接着道:“但此时不便给你升官,而且,还是要贬官。”
“为什么呢?”张居正自问自答道:“夺情之事,闹的沸沸扬扬,那些不识好歹之辈,当然要严惩,但也不宜牵扯太多!贬你的职,这是吕阁老和前任天官的决断,老夫也不好立刻就推翻,除非老夫现在要吕阁老走路……这样牵扯就太大了,朝政会继续不稳下去,这并不是朝廷之福啊。”
沈榜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不在意自己的功名利禄,但张居正这般老成谋国的话语在前,又有“国士”的评价,他已经觉得,就算是自己被一免到底,也是值过了。
当下长揖道:“学生一切都如师相决断,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甚好。”张居正老怀大慰的样子,他这阵子心烦的事太多了,难得有知情识趣的这么一个得力的学生,这使得吴中行反水给他带来的创痛无形中减低了很多
“至于你……”他看向惟功。
“元辅不必夸我。”惟功嘻笑着道:“下官没有立什么了不起的功劳,只是适逢其会,恰巧遇上了而已。”
“哼,老夫也不会升你的官。你才多大,官已经做的够大了!”
“嘿嘿,是,是。”
“不过明年大阅,会是你的机会,你在都督府中的官职,倒是可以挪动一下。你的七叔,会有机会晋位都督。”
说是自己也还罢了,提起七叔,惟功就不能不正经起来了。
张元芳是一个孤芳自赏的人,这几个月来,在都督府里也是与人和衷共济,做了不少违心的事情,无非就是要支持惟功建立自己的基业,这一番苦心,惟功如何能不明白?
一个中年勋贵,这一生的顶点也就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了,当然,如果能以左军都督掌左府事,那才更够味道。
“回元辅,”惟功正色道:“七叔的事就是我的事,下官在这里多谢元辅了。”
“哼,要紧的还是你大阅要争气,你的营,要出彩!”
“放心,到时候一定叫元辅你都吃惊。”
“别叫我是另外一种意思的吃惊就行了……还有,阴谋害你的,除了朱岗之外,还是另有其人吧?”
张居正提起此事,显然是要出手替惟功铲除害他的势力,他元辅的身份,铲除一些江湖豪强就跟玩儿似的……只要现在惟功答应下来,明天早晨朱国器的所有势力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但惟功不会同意。
他的很多计划,都和朱国器这个家伙有关。这厮几次三番要害他,不将这厮连根拔起,并且利用成渣,他是不会消气的。
“此事下官正在进行之中,请元辅放心,无凶巨奸到打手,下官要全铲除干净。”
张居正深深看他一眼,这个少年,果然不是凡品。自己能拿出手的几样东西,无非就是提拔张元芳,至于张惟功自己,他只是一个大阅出色的许诺,别的一律不会承诺什么。
在惟功的任用上,别人说了是不算的,要皇帝自己说了才算。
小皇帝没有真正的班底,也就是惟功这么一个,张居正如果悍然抢走,皇帝会很愤怒,当然皇帝的愤怒张居正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多一事毕竟还是不如少一事。
“你有什么想法,直说罢。”
张居正不愿和惟功打哑迷,现在的程度用来酬这阵子惟功给他帮的忙,远远不够。
“下官想数年之后,带一些营中的心腹和亲卫,出任外镇。”
这话,张居正以前似乎隐隐听人说过,当时还笑话说话的人不靠谱,惟功这样简在帝心,又是勋贵,很有可能袭爵成为国公的人会自请出外?去风沙雪雨之中杀的滚地葫芦似的?何苦呢?
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眼前的这个少年,果真是一门心思要到边关去建功立业!
原本,他是以为惟功会趁机提起袭爵之事,纵然此事很难,但张居正也是准备咬牙答应下来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任用和喜欢的人,便是可以一挺到底。
“好,你很好!”
张居正眼神之中,这一次真的是满满的欣赏之意,此次事件,能发现吴中行这样的反骨仔,也发现了沈榜和张惟功这样的优秀人才,两相对比,也是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