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静很静。只有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流到指尖,滴落在地面,出轻微破裂的声响。
简瑶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后背、腰身、双腿,都传来火灼般的剧痛,全身似乎已经没有一寸皮肤属于自己……
可视线,依旧是模糊的。灯光、小床、栏杆,每一样在她眼里,都幻化成嶙峋的怪物。而脑子里,似乎有很多声音在讲话,就快装不下,太阳穴疼得像要爆炸。
“瑶瑶,爸爸的座右铭,就是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姐姐,你怎么对妖男这么好啊!真是妖怪也有春天。”
“简瑶,我从来没看他这么在乎一个女孩子。”
“难道你不想亲我吗?”
“如果你每五分钟亲我一下,我可以陪你做任何无聊的事。”
“现在,我令你感觉真实了吗?”
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滑出来,淌过冰冷的脸颊,淌过干裂的唇角。那么咸苦,仿佛她再也感觉不到世间别的滋味。
“哒哒哒”轻盈的皮鞋声响起,却生生叫意识恍惚的简瑶,全身一抖,立刻把自己缩成一团,像小动物般依偎在墙角。
“怎么不跑了?”谢晗清朗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真没意思,前两天你还跑得像只兔子。”
简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鲜血,伤痕累累,不复平日白皙柔润的模样。好疼,可她还是紧咬牙关,用双手抱住了头,等待即将到来的鞭挞。
大概是看到她徒劳而缓慢的动作,谢晗在背后轻笑了一声。
“劈啪”尖锐有力的声音,仿佛撕破了周遭的空气。然后那熟悉的火辣辣的剧痛,再次狠狠落在她的腰上。
简瑶眼前一黑,几欲晕厥,身体里更是翻江倒海的疼,仿佛所有内脏都被这一鞭子抽得挪了位。
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怎样才能结束?
“OK”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面朝下放到了那血迹斑斑的小床上,动作轻柔无比。
“想不想让这一切结束?”他轻声问,仿佛每个瞬间,都能洞悉她的内心。
简瑶哽咽着,没有回答。她的视线依旧是恍惚的,隐隐约约间,看到自己的手指扣在床单上,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一遍一遍,这样她的精神,还能有一点点的集中。在那片混乱的海洋里,提醒自己,不可以被他主宰,不可以放弃生命。
“写下来。”他的嗓音却像是痛苦世界里唯一的天籁,动听而蛊惑,“想结束吗?只要你把感觉写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薄靳言,你本来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快乐的女孩,有正常人的生活,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痛苦?”
阵阵酸意泛进简瑶心头。是的,如果不是薄靳言,她的人生不会这样。她会活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正常世界里,又怎么会看到这些深不见底的黑暗?
泪水再次满溢,浸润她深陷的眼窝。谢晗的话,令她心中只反复默念一个名字:薄靳言、薄靳言……
“难道你不想告诉他吗?你在这里有多痛苦。你已经快受不了,可这只是个开始。”谢晗盯着她苍白的脸,紧咬的下唇,他眼中的笑意越的深,声音却仿佛跟她同样哀痛,“告诉他,你要离开他。只要跟他没了关系,又怎么会有人折磨你?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放弃吧,放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明天一早,你就会躺在公立医院的病床上,一切都会结束,只需要一封给他的信。”
简瑶浑浑噩噩抬头,却只看到谢晗模糊而英俊的笑脸。然后手中被塞了一支笔。
“写下来。”他轻声哄道,“你会离开他,一切就会结束。再不会有痛苦,你会获得新生,我会马上就放了你。”
简瑶恍恍惚惚看着眼前的纸笔。
只要写一封信,离开薄靳言,这个人就会放过自己?
只需要一封信?
纤细的金属笔尖,轻轻划过纸面,已写下两个最痛的字
“靳言:”
血肉模糊、关节已有些变形的手指,骤然握紧了笔,停在纸面上方。简瑶无声流泪。
“怎么不写了?”他的声音依旧柔和,却隐隐透出冷意。
简瑶手指一松,笔滚落在床单上,留下一排狼藉的黑点。而她低下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心脏部位疼得不能自已。
不,不能写。再难熬再痛苦也不能写。
他在骗她。
写下这封痛苦的分手信,他就会立刻杀了她。因为那不是分手信,那是她的遗书,一封毁掉她和薄靳言爱情的遗书那才是他要的东西,他很清楚怎样才能给薄靳言最沉重的打击,不仅仅是让她死去。
忍,必须忍。
她还要,活着去见他啊!
毫无疑问,这份沉默、虚弱却坚定的抗拒,令谢晗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冰凉的手,悄无声息的抚上了她的胳膊,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尚算完好的、玉脂般的一块皮肤上,轻轻摩挲着。
“是我做的还不够吗?”他轻声问,“才让你以为,还可以不听话?”
平静,却冰冷的语气,令简瑶的心脏骤然一缩。
他生气了。
她终于无可避免的激怒了他。
“呵……”他轻笑着,那笑声越令她毛骨悚然。而滞留在她皮肤上的手指,更是缓缓加重了摩挲的力道,带来隐隐的痛感。
“那我们换一个方式。”他说,“也许这个时候给Son送一份礼物,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手沿着她的躯体慢慢滑动,抚过胳膊、抚过脖子和肩膀,最后落在她的背上。
“嗤”布料破裂的声音,微凉的空气,更加深了埋藏在皮肤深处的钝痛。
“这里保持得很漂亮。”他轻声叹息,“一点伤口都没有,跟我向你承诺的一样。”
简瑶全身都随着他指尖的滑动触碰,开始颤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傅子遇从昏睡中苏醒,已经是两天后。又过了一天,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他依旧躺在重症病房,医生严格控制探望人数和时间。这天刚醒没多一会儿,简短的见过了家人,护士却来告诉他:安岩想见他。
“好。”他虚弱的同意了。
因为他知道,一定跟薄靳言有关。
从他醒来到现在,薄靳言一直没出现。他也不需要出现,因为现在营救简瑶,才是最紧要的。
想到简瑶,傅子遇的心狠狠一疼。
那么,安岩来找他干什么?
午后阳光如薄纱弥漫,照在极其雪白的床铺上,有种恍然的不真实感。因为过度失血,傅子遇的脸色始终苍白如纸,朝床边的安岩露出个勉力的笑容。
几天不见,昔日淡漠内敛的清秀小伙子,此刻下巴却长出了青黑的胡渣,神色也显得执拗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