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容和稚娟刚进屋子,一推开门,就看见朗泽斜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地望过来。
他是想发脾气,看见梨容,却将虎视眈眈的眼光移到茶盅上,只用慢悠悠的口气问:“你们到哪里去了?”
“亭子里啊。”没待梨容开腔,稚娟抢先回答。
“送蓑衣的早就回来了。”朗泽眼里精矍的光,从稚娟脸上闪过。你们既然在亭子里,送蓑衣的人怎么没有看见。
“哦,原来你派人去送蓑衣啊,”稚娟大咧咧地说:“可巧了,我也去送了蓑衣,要不,怎么会跟他们一块回来。”
稚娟竟然可以如此大言不惭,梨容吃惊地望了稚娟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一直跟他们在一起?”朗泽站起身,走近稚娟,脸色缓和不少,又挂上了一贯的微笑。
“当然!”稚娟仰起头,不示弱地望着朗泽。
朗泽从头将她看到脚,又望着梨容微微一笑,冷不丁转向稚娟:“你送的蓑衣呢?她怎么湿得这样厉害?”
“我一个人拿两套蓑衣,那么重,在泥里摔了一交,蓑衣丢了,”稚娟指指梨容:“他们还帮我找来着。”
“找着了?”朗泽笑得很玩味。
稚娟摊开两手:“找着了岂会湿成这样?”
正说着,朗昆走了进来。
稚娟张口就问:“蓑衣找着了么?”
“已经还给寺里了。”朗昆不紧不慢地回答,见她们还站着,便催促道:“水都挑来了,还不快点沐浴更衣!”
“你们都出去吧。”稚娟挥挥手,把朗昆推了出去,又来轰朗泽。
“你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临到了门口,朗泽还是不甘心,回过头来,低声严肃地追问稚娟。
“是。”稚娟肯定地点点头,一本正经。
朗泽这才悠然一笑,眼光斜过梨容,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两人泡在各自的澡盆里,中间隔着衣架。
梨容忽然听见稚娟轻轻的笑声。
“你笑什么?”梨容探头问。
稚娟将衣架上的衣服拨开,看着梨容说:“你猜不到啊?”
梨容摇摇头,如此鬼灵精怪的稚娟,自己哪里看得懂?
“笑我二哥。”她说:“欲盖弥彰。”
“我不觉得他好笑,”梨容靠在澡盆上,闭上眼睛:“倒是你啊,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把谎撒得这样正经。”
“这就是你没见过世面了,”稚娟说:“大凡宫里的人,都有这个本事,我还不是最厉害的。”
“还有比你更厉害的?”梨容惊奇地望过来。
“当然,”稚娟撩起水,说:“最厉害的是皇后,这是了解内幕的人公认的。”
梨容没有吭声,背后议论是非,而且还是宫里的事,还是规避着点好。
稚娟斜着看她一眼,笑了笑,说:“你不用怕,我们俩说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也不怕告诉你,就我知道的,还有一个比皇后更厉害的人,知道是谁不?”
梨容飞快地摇摇头。
“这你都不知道?”稚娟哈哈大笑,然后压低声音道:“就是你的情郎啊!”
“朗昆?!”梨容一下憋红了脸:“胡说!”
“你难道没有见识过他撒谎的本事?”稚娟丢过来一个媚眼,满含暧昧地问:“那他是如何把你诳骗到手的?!”
梨容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是的,她的确见识过朗昆撒谎的本事。他可以用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进入她家,可以算准了父亲去棋社的时间,可以不加任何暗示就让母亲亲自去找父亲,可以在短得仅够插足的时间里安排蒋大人来打父亲的岔,这一切的一切,他围绕着目的所说的所有的话,不都是在撒谎么?!但也确实,将谎撒得一本正经,毫无破绽。就在刚才,因为莫须有的送蓑衣,他跟稚娟一唱一和,只叫她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他们事先根本就没有对过口啊。
“为什么要否认?”稚娟看见她的窘态,趁胜追击。
“什么?!”梨容一怔,将眼光投向水中,试图回避,隐藏心事。
“你是爱他的,为什么不敢面对?”稚娟一改调笑的口吻,严肃起来。
梨容默然道:“我不想拖累他。”
“你觉得,他应该找一个家世好的女子,这样才能顺利立储?”稚娟一语中地,她说:“容姐姐,你想得太多了。我倒是认为,既然爱上了,就要轰轰烈烈地爱,才不枉此生。”
“可是,事情总是由太多因素构成,不考虑是不行的。”梨容的心事,又堆上眉头。
“所以,你怕父皇斥责他,就阻止他在蒙古退兵之前提及你们的事,”稚娟转过脸,朝向梨容:“但你想过没有,会有人赶在之前做什么呢?”
梨容苦涩地一笑,是的,已经有人在做了,就是,准备派我去和亲。
“朗泽想做什么,你知道么?”稚娟忽然自语道:“不过,我想,他不会成功的,他不是六哥的对手,从小到大,在六哥面前,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你真的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朗泽?”稚娟见梨容不语,更进一步地点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