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些玉环间或碰撞的脆响。
是哪个后妃得知他心情不好,前来劝慰呢?
呼延吉措头也没抬,沉声道:“退下吧,我谁也不想见,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脚步声停下了,随即,来人轻轻地往后退去。
“稚娟——”呼延吉措心里一动,轻声唤道:“是你么?”
“是我。”她柔声回答。
“你说的话都应验了,我们输了,几十年来,我们头一回败给中原,托你的吉言,你该高兴了吧?你的六哥,不费一兵一卒就折损了我的主帅,把我们远远地赶离了边境,”他苦笑着,抬起头来,望向她:“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稚娟默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中原人,卑鄙!”他猛一下站起身,用手指着稚娟,恶狠狠地说:“等到开春,我一定要用你们的血祭旗!”
稚娟看见呼延吉措的眼里,射出狼一样凶狠的绿光,她心中一凛,嘴上却毫不示弱地说:“中原人再卑鄙,也好过你们背信弃义!”他恼羞成怒,一把掀翻案台,气势汹汹地走下来,站在稚娟对面,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她。
“呼延吉措,你是自取其辱,如果你信守盟约,不贸然进犯,怎么会有今天的惨败?难道你觉得,你是正义的一方?你还受委屈了?”稚娟淡淡地说。
“你!”他咬牙切齿道,只恨不得撕碎了她,但一想到上次动手令她早产的事,只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动粗。
“你这么恨中原人,我真不该,跟你有孩子,”稚娟低声道:“如果打我,或者杀了我。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你就揍我一顿,或者,干脆,杀了我吧……”
话语虽轻,却狠狠地刺入他内心。他嘴角一抽,怒火渐渐地退去,爱怜之情徐徐涌起。是的,生在何处,不是她可以选择的。和亲,也未必是她愿意的,但她,却还是决定为他生下了孩子,如果没有战争,或许他先前美好的愿望,让她爱上美丽的草原,并非遥不可及的梦。她并不希望。他们是永远的敌人,这一点,他很清楚。
稚娟缓缓地转身。向殿外走去,徐徐道:“你也许觉得,你不开心,我会幸灾乐祸,这也难怪,谁叫我是中原的公主呢?我是希望你输。可是你真正输了,我却不见得有你想象中那么快乐……”他一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有些失神。忽然之间,醒过神来,发觉她已经走远,默然地,紧跟上来,什么也不说,一把就从后面拥住了她。
“稚娟……”他低唤着,箍紧了她,以此表达自己所有的愧疚、后悔和爱意。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最终放弃,伶牙俐齿霎时间失去了用武之地,她无奈地在他的怀抱中默默地闭上眼睛。
我真的想他吃败战吗?哦,不——
虽然我希望中原能赢,但我,也不希望他输。看见他的沮丧,我也会心痛,也会难过。我是中原的公主,却也是他的妃子,我到底,要为谁而祈祷?
哪一方的失败我都无法忍受,都不忍看见,可是到明年,决战要有胜负,我该,何去何从?
菩萨啊,你有办法,让我解脱么——
“容姐姐——”人还没进门,正阳殿的门外就传来了媛贞欢快的喊声:“你回来了……”…
但脸刚从门后探出来,笑容忽然僵住。
屋里,是站着梨容没错,太后却也正绷着个脸坐在堂上,左侧,是一脸严肃的朗坤,右侧,是一脸默然的朗泽。
听说边境大捷,梨容即将回京的消息,媛贞兴奋得不得了,一早得到消息说梨容今天进宫,早早地就赶过来了,可是,没想到,太后和朗泽,竟然比她更早。气氛是如此的微妙,带着剑拔弩张的紧张,看样子,情势似乎不妙。媛贞心头“咯噔”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发虚。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姑姑……”
太后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从喉咙里恩一声出来。
媛贞赶紧地,轻轻坐到了太后身旁,紧张地看着朗坤和朗泽。
“知道我把你叫来干什么吗?”太后将脸转向朗泽。
朗泽看母亲一眼,笑了笑,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