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强干,远胜须眉的桂生姐衣着永远平凡朴素,平底鞋,竹布短衫裤,清汤挂面女学生式直头发,谁能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矮小女人,竟会是上海白相人阿嫂的祖宗,法租界的老正娘娘。
在桂生姐面前坐的杜月笙和金廷荪蹙额皱眉,默然无语。桂生姐晓得他们两个的心理,这桩事体闹大了,很辣手,很难摆得平,确实令人伤脑筋。
桂生姐心急黄金荣,忍不住催了一句:“怎么样?”
金廷荪在摇头。杜月笙在沉吟不语。
桂生姐又道:“卢少帅是万万不能得罪,这桩公案便必须加以调解!”
桂生姐首先决定原则。
“调解?”金廷荪考虑到这个原则下一个困难的问题,想到这里他就说道:“以黄老板和卢少帅的身价和地位,谁有资格给他们当和事佬?”
“这位和事佬必须牌头更大,字号响亮,他一站出来,不但双方会服贴。”杜月笙喑哑着嗓子,身子往前一倾道:“而且黄浦滩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认为他们准定服贴,‘黄老板和卢少帅可能大动干戈,是某某人出来说了话,他们不能不买这个账,于是化干戈为玉帛,和好如初了’。倘使黄浦滩上能有这种说法,黄卢二方始谁也不会坍台。”
“啊笙说得有理。卢少帅平日气焰何等之高,当众受辱,岂有三言两语,善干罢休之理?万一自己赔礼,那边却来个得寸进尺,定规不饶他过门,老共舞台台上台下,尽是黄老板驯良的子民,他面子上有半点难堪,这一世的威名就算付诸东流。老头子要救,但是不能塌了他的台子。”杜月笙在这个时候还能考虑到黄金荣的面子,这让桂生姐很欣慰。
金廷荪问道:“谁去做调解的中人呢?”
杜月笙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抬起头,一双黑豆眼闪烁有光:“何丰林不够资格,法国头脑拉不动,而且这两位是卢黄的后台,立场难以公正。袁寒云是理想的人选,前大总统的二公子,又是大字辈,不过袁寒云旣与卢筱嘉同被人目为四公子之一,表面看来,袁卢彷佛一字并肩了,这也不妥。其余在上海的大字辈前人,王德龄、高士奎和樊瑾成都只能算侠林,他们不沾官府。唯一又在当官又是大字辈的,唯有海格路上范园里的张老太爷张镜湖。”
“诶哟,不错!”
桂生姐和金廷荪听了,心想杜月笙不仅是绝顶聪明,而且他八面玲珑,一团乱麻中居然会给他理出这个头绪。
“卢少帅那边心情还不是跟老板一样,”杜月笙一在沙发上将身子向后一仰,舒展一下身子说道,“但求面子上下得来,谁想大动刀兵,伤了双方的和气?”
桂生姐听得落胃之至,于是愁眉终于开顔的说道:“好,就这么办!”
……
江帮主坐在安徽会馆的总裁办公室里,屏退了所有人,他要独自好好想想。此刻,他拿着戴春风方才送来的“密旨”反复阅读,虽早已背得一字不漏,但仍舍不得收起来,还在那里一字一句地咀嚼。
也算黄金荣命大,未等到卢少帅动手宰他,他手下众多门徒四处求援,搬动了海格路上范园里的张老太爷张镜湖调解,加上法租界及上海政界的大多数要人登门向卢永祥敲敲边鼓,小八股党赔了一大笔银子后最终才了结了此事。
他有点佩服小八股党手段。
没能接卢少帅的手搞死黄金荣,江帮主也没有什么灰心,江帮主现在密切关注北洋的局势和南北的战争——不是关心革命前途,关心革命“钱”途!
一桩黄金买卖,江帮主已经开始干起来了。
商业银行因汇兑大宗款项走漏了风声,社会上许多人都说江帮主购置了大量黄金,“黄金非涨价不可”的舆论甚嚣尘上。于是,上海滩很快形成了争购黄金的风潮。由于这么一抢购,一下子就把金价抬了起来。
江帮主只等火候一到,就可以把手中黄金全部售了出去,可以狠狠的大赚一笔了。
江帮主清楚地认识到,战争提供的巨大商机比和平时期更多,关键是谁能迅速掌握信息,这是商战中致富的一个法宝!
当然,赚钱也不忘革命。
抓住了枪杆子,才是乱世之中立身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