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温婉的冉竹,那时竟然活泼起来,扯着岳兰亭低低请求,说想到街上去转转。
大家闺秀从小到大也没出过几次门,如今有了夫婿,便正当光明地可以跟着夫婿一同出门。冉竹悄悄跟岳兰亭说:“好羡慕小妹可以男装出门去耍。这些日子多亏小妹日日给我讲些市井趣事,妾身便也忍不住想亲眼去瞧瞧。”
岳如期夫妇都疼爱儿媳,岳兰亭更是心疼妻子,又兼之兰芽不停从旁煽风点火,岳兰亭便答应了妻子,带着冉竹出门去逛。
那时候还不到十岁的兰芽又给嫂子出了个主意,亲自捧
来一套管家的衣裳给冉竹穿上,再用她那一双丹青妙手帮冉竹化了个妆。管家身胖,那肥大的衫子便将冉竹的腰身完美遮盖。打眼瞧上去,夫妻两个就像是个管家配合公子上街。
走到那晚邂逅一场杏花春雨的勾栏,岳兰亭忍不住抬头去望。
他并不知道那姑娘是否还在此处,倒是事后听那些世家公子哥儿说她们只是到京师临时停留在这间勾栏,不久便要离开京师的。
不知是他的神情泄露了秘密,还是夫妻心有灵犀,冉竹便捅捅岳兰亭,说想进去瞧瞧。
岳兰亭当场大赧,说妇道人家怎么能进这种地方。
冉竹便委屈地含了泪,说听小妹提到过这样地方,说里面颇多神奇,可好看了。
妻子怀着身孕,如何能叫她伤心?再加上自家实在有个不安分的小妹当坏榜样……岳兰亭没辙,只好带了妻子走入其中。
不成想,竟然又见到了那个姑娘。
三个月没见,那个姑娘竟然清减了许多。乍然看见他的刹那,那对宝石般的眸子里登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岳兰亭心跳不已,却当着妻子的面极力压抑。可是冉竹却还是都瞧出来了。
冉竹便做主,单独叫了这个姑娘进房,只看她一个人的舞蹈。
那绝艳清丽的霓裳艳影里,冉竹盯着岳兰亭忽地一笑,捅捅他问:“这个胡族的姑娘美不美?相公喜欢不喜欢?”
半月后,岳兰亭出外寻找小妹归来,得到父亲的信儿,说原来小妹是跟着偷偷去了草原。岳兰亭这才放心下来,回到妻子房中,却见房中多了一个人。
冉竹捉着她的小手走到他面前,说她现在身子沉,便想多买一个人在身边伺候。于是自作主张买下了这个姑娘当婢女。冉竹还说:“相公不会怪妾身这个孕妇吧?”
从此他读书的夜晚,冉竹再不亲自送来羹汤,都只叫雪姬来送。
那些春风熏醉的夜晚,那些书香与灯影交织的情境,若他肯稍微放松一下,雪姬便早已成了他的侍妾。
可是他是岳兰亭,他从不是放纵自己的人。
妻子的心天地可鉴,可是越是如此他便觉得越不可以对不起妻子。
那晚他故意在雪姬来到书房的时候吹熄了蜡烛……就在那一晚,妻子崴了脚,险些掉了孩子。
那晚他含泪跪在妻子的榻边,捉着妻子的手说:“你的心我都明白,可是我不准你为了我这般自苦。冉竹你误会了,我不喜欢雪姬,更没有叫她陪我一生的打算。”
“冉竹你要好起来,我跟你发誓,我岳兰亭今生今世的妻,只有你一个。而雪姬,明天一早我便打发她走,给她足够的银两,叫她从此离开京师,再也不要回来。”
那夜他陪着冉竹,陪着冉竹肚子里的孩子在生死线上挣扎。他却不知道,那一晚雪姬也曾悄然出现在窗外。
他心痛至极所说的话,雪姬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等第二天天亮,他出门时,只发现了窗外留下的一枚涂了鲜血的祈愿平安符。那平安符上萦绕的西域香气,不会是第二个人
他心下一痛,追到雪姬的房间时,她却已经芳踪杳然。
岳家送给她的任何东西,雪姬都没有拿走。她只带走了她自己来时带来的衣物。
他更不知道的是,雪姬那一晚就含泪南下,到了南京。到了南京的第一个晚上就正式接客,卖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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