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又闲聊了会儿,夏湘消了消食,这才起身离去。
路过赵姨娘的厢房,夏湘忽然停下脚步。
二管家牵着夏湘的手,有些惊喜地望着夏湘,心道大小姐是不是不傻了?是不是记起一些东西了?
夏湘注意到二管家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咧着嘴大笑了一声,磕磕巴巴地说道:“打……打死个丑婆娘……丑……丑婆娘!”
这傻子装的,不是一般像!夏湘心里苦笑,若一直装下去,自己很有可能入戏太深,真的痴了。
二管家叹了口气,却又笑了:“欺负大小姐的,都是丑婆娘。打死那些个丑婆娘!”
柳树投下的浅浅阴影将二管家和夏湘遮了个严实,没有人看到这主仆二人,也没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
不远处的厢房里,燃着明亮的烛火,将赵姨娘和柳姨娘的身影刻在高丽纸糊成的窗扇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味道。
“便是傻了,不照样儿跑你院儿里闹?”柳姨娘哂笑着,抹了抹鬓发,坐直了身子。
赵姨娘听闻此话,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觉得被夏湘打过的地方依旧火辣辣地疼,一直疼到了心坎儿里。
“那日睡糊涂了,才叫那小贱货钻了空子!”赵姨娘恨恨地说着,咬牙切齿。
柳姨娘抿了抿嘴,依然保持着不冷不热的笑容,状似打趣道:“日后多个傻子来打你,看你怎么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随口一句话,却让赵姨娘的心里咯噔一下,好不难受!
而事实上,说者并非无心。
柳姨娘眯眼一笑:“先前我就曾说过,想个法子把夏湘赶出府去。你可倒好,竟巴巴地张罗着给她找上女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巴不得找个人来护着她!真是比亲生的还上心呢!”
说着说着,柳姨娘便笑了起来,笑的极尽讽刺。
赵姨娘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你又不是我,怎会知道我的打算?”赵姨娘的声音有些尖刻,将手上的扇子摇的七扭八歪,越发不像样子了。
柳姨娘又撇了撇嘴:“你当所有人都笨的被你抓住小辫子?若招来个聪明的,有你糟心的。更何况……你不是说过,夏湘那小妮子是装疯吗?到时候人家小两口儿和和美美,合起伙儿来折腾你,可就没你想的那般轻松喽。再说,招了上门女婿,一应开销都要府上出……呵呵……”
“啪”的一声,赵姨娘将纨扇敲在两张月牙桌拼成的圆桌上,柳眉倒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将那小贱货赶出府,就那么容易?”
“瞧你这急性子,就容不得别人喘口气儿。”柳姨娘向来性子温吞,你急她不急,天大的事儿都能一笑带过去。
“喘口气儿?”不说还好,这一说赵姨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口气儿喘了多少天了?这口气儿可真够长的!”
窗外月光洒在窗纸上,与明晃晃的烛光稍一触碰,便融了似的消散殆尽,没有丝毫映入屋子里。
“老爷烦恼些什么?”柳姨娘微微侧过头,捕捉到赵姨娘犹疑的目光,随即笑道:“咱们心知肚明,老爷最担心府上名声受损,最害怕京都里那些个风言风语没完没了。若把夏湘送出府,眼不见心不烦,日子久了,京都里的谣言自然便淡了……”
赵姨娘蹙着眉头,并没生出多少欣喜:“送出府,能送到哪里去?总要找个名目吧?再说,老爷舍得把那小妖怪送走?若老爷不同意,咱们想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便是挖空心思,磨破嘴皮,又能如何?”
柳姨娘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似乎早已成竹在胸:“这事儿还得你来说……”
“我说?老爷不扒了我的皮?”赵姨娘倒吸了口凉气,声音十分尖锐。然片刻之后,她便望着柳姨娘,压低了声音,有些慌张地说道:“那次夏湘落水,老爷便疑到了我头上。你可别再害我了,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算了罢。”
“算了?若这么算了,日后你被那小妖怪吃干抹净,都还回不过神儿来呢!”柳姨娘撇撇嘴,有些破釜沉舟的架势:“你直管跟老爷说去,若你跟老爷说完了,那小妖怪还能在府里呆的好好儿的,我便把自己关佛堂里,在里头诵经念佛,这辈子再不出来了!”
“你把自己关佛堂又如何?”
“我若没十分把握,会许你这样的话儿?”柳姨娘目光一沉,脸色愈加阴郁起来。
赵姨娘蓦地抬起头,万分惊讶不解地望着柳姨娘,很不明白,这个不支声不知气儿的女人怎么忽然变得狠厉起来?再说,在这件事上,柳心颐一个如同弃妇的角色,又有什么把握能把夏湘赶出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