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坚定而清醒,事涉道魔之分,他似乎也变得非常强硬起来,沉声说道:“道魔之别不在理念不在脉流,只在存世毁世之差,有若黑与白光与暗,又怎能相容?”
杨昭听着这清脆若铁筝的声音驱散了心头上那抹疑惑,他轻轻点头,心想此言甚是,所谓道魔,分割便在于对这世界究竟存着善意还是恶念。
是以他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无论道门、还是佛宗修行者们,提及魔道便视之如仇誓不两立,决然地令人心悸,今日白莲的这番话终于让他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魔道功法以快速吸纳天地灵气为己所用,境界越高深者所但却反而吸收慢了,而道门与佛宗之功法却是循序渐进,很少有走火入魔之势。
他终于发现,魔道被正道敌视,原来是修行功法的问题。
世间所有的修行者比如杨昭这样,在漫漫修远的修道路上都曾经对世界对道魔之别产生过怀疑思考甚至反省,但与别的修行者不同,杨昭不是被世间固有看法限制从而渐渐不再思考这些问题让对魔的厌恶变成本能里的一部分,而是不断增涨自己对世界的认识,从中学习分析最终得出自己的看法。
这种经过思考的所得,比些庸碌的修行者心中理念要坚定千万倍,所以即便杨昭觉得白莲的观点很对,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肯低头,因为他认为这就是真理。
他的观点毫不虚伪,亦不矫饰,不与人讲机缘道因果说杀戮只讲利益,讲道魔两道统对自己究竟会带来利益还是伤害,因为简单所以肯定所以极难被驳倒,但他又怎能轻易在他人面前阐述自己的观点呢?
然而白莲毕竟是一代大师,他仿佛看清了杨昭的观点,只用了很简单的一段话,便让杨昭那看似坚不可破的观点顿时有些松懈起来。
“先前说过,我曾经在幽冥界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也在南疆魔道呆过,我想对魔宗的了解这世间应该不会有谁比我更深。”白莲神情温和的看着杨昭与小白,说道:“我当初的想法与你一样,然而当我见过魔道中人修行,见过他们出生死亡,见过他们与天地大道的关系后,这种想法渐渐转变,因为当年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样,都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正道中人与魔道中人都一样,即便有的人会得到长生,但很多人终究是会死,为了自己的利益从而出卖自身,其实这样的人才是魔。”
白莲沉默片刻后微笑说道:“了解这一点,我便明白,其实道魔只不过是在一念之间,心中有正气,你自然就是正道,而心中有邪魔,自然就会被称为魔道,而同是生在人世间,,修行呼吸吐呐,最终肉身成灰,气息散尽,又或许能够飞升仙界,或许行走的道路不同,但起始和终点却在同样的地方,那么你能告诉我,魔道和正道甚至是佛门究竟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杨昭微怔,回答不出来,他也觉得白莲的这番话很有道理,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却寻找不到问题之所在,只得摇了摇头道:“是修行观点的区别吗?”
白莲点了点头看着杨昭平静的说道:“或许便是如此,因为我也看不清这些因果的本质,身在劫中,又哪里能看的清楚。”
说完这句话后,他缓缓的将白莲花瓣的手势放了下来,黑发无力地自肩上倾泻而下,身影显得有些落寞,道佛魔本就殊途同归,谁又能指责谁,他的心情此时非常不安甚至还有些隐隐恐惧,用恰悯慈悲的目光看着杨昭和小白,轻轻叹息一声,然而艰难举起自己的右手伸向空中,指间白莲又再次盛开。
杨昭和小白不解的望去,两人同时感受到白莲那洁白的指尖所放出来的神圣而又有些鬼魅的气息。
“当年隔世我自赎罪数千年,而后当陆虚终于踏上了那魔道的彼岸之时,我才发现,原来还有这种修行方法,那便是魔道佛,三法相融合之时,便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变化,或许这便是那传说中最无上的道法,有妙境生出之后,因为道法与魔道之功本就难以相容,而又配合着佛宗的理念,自是阴阳相合。”
“而当这三种功法相遇之时,到底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只可惜我只练就了佛魔之法。”
白莲静静看着缭绕在自己手指间的佛光与鬼魅的幽影,平静说道:“那或许便是真正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