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心脏一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垂眸,低声道:“是。”
“我没有责备你,你今天做得很好,这些话只是建议。”秦泊南望着她如落水的小狗一般越发沮丧,哭笑不得地说。
阿依点点头,秦泊南起身,将手中的小婴儿递到她手里。阿依第一次抱孩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慌忙问:
“先生,我要抱着她吗?”
“她是你接生的。”秦泊南含笑回答,林美瑜来请,他转身步入东屋。
是她接生的没错,阿依僵硬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抱着仿佛易碎品一般的婴儿,呆呆地望着她忽闪忽闪的鼻翼与尚且发青微微噏动的嘴唇,心中的激动情绪如海浪般波涛汹涌,她从未像这一刻深深地体会到生命是一种奇迹。
秦泊南诊过脉出来,见阿依还站在原地,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婴孩,清澄地微笑,心中一柔,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钱大奶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日后要好好调养一番,后期的药方你来开吧。”
阿依一愣。
“你才是主治大夫,我只是来给你帮忙的。”秦泊南淡声说。
阿依呆了一呆,紧接着粲然而笑:“是!”
当坐等在院子里早已不耐烦只觉得精疲力竭的钱夫人看见林美瑜抱出来一个女婴时,肺子都要气炸了,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背后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夹着冲天的暴怒高声响起:
“什么?又一个丫头?我就知道不能期望太高,真是个没用的女人!不过是生了个赔钱货又不是儿子,把我叫回来干什么,我才刚捞回本钱!”
林康怒不可遏,上前两步揪起喝得满脸通红的钱万才,一记狠拳挥过去,本来扭着细腰幸灾乐祸的三姨娘见状吓得啊一声尖叫。
“雯姐拼了命给你生孩子,别说生了一个丫头,就算生出一只蛐蛐来,你也得跪下来感激她!”
阿依觉得林康说得好有道理。
钱万才勃然大怒,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就要还手,可别说他喝醉了,就算没喝醉他也不是林康的对手,于是被揍了个落花流水,接着这场骚动便惊动了才刚回家的常宁伯,双方僵持不下,然后秦泊南很有经验地带领阿依先告辞了。
之后的事她也是后来才听说,林美瑜眼见事态扩大,干脆大闹了一场,将今日之事派人回去原原本本地禀告了林太夫人,林太夫人勃然大怒,当即派自己儿子也就是林康的老爹前往常宁伯府,经过谈判,常宁伯勉强同意成国公府将沈雯及三个孩子暂时接回娘家。
于是林康又找上济世伯府,那时阿依才换了衣服,洗去一身血气,正和秦泊南在饭厅里吃饭,秦泊南对她说今日进宫是因为西宫太后凤体抱恙,从明天起他就要入宫坐诊。林康先是礼节性地表达感谢,接着又为深夜前来告罪,之后便说明来意,希望阿依入成国公府贴身照料沈雯、婴儿及染病的莹姐儿。
阿依一愣,下意识望向秦泊南。
“钱大奶奶倒是没有大碍,只是那新出生的姐儿的确让人担心。”秦泊南眉微蹙,说道。
“我……可以去吗?”阿依拘谨地问。
“问我做什么,那是你的病人。”秦泊南笑道。
阿依微怔,呆了一呆,接着对着他粲然一笑。
林康望了望她,又望了望眸光柔和的秦泊南,挑眉。
当夜,阿依入住成国公府,林康和林美瑜带领她先见了林太夫人,一位满头银发贵气迫人的老太太,非常和蔼地对她道了谢,感谢她救了沈雯一命,接着又令林美瑜亲自将阿依送到沈雯居住的归燕阁。
沈雯仍旧陷入昏睡,好在除了失血过多气血两亏之外并没有生命危险,莹姐儿也已经服了药正在逐渐退热,巧姐儿被朱嬷嬷哄着早已睡下,阿依担心的是乳名唤作福姐儿的新生儿,意外早产加难产出生的孩子即使仍在努力顽强地活着,她却半点不敢掉以轻心,即使福姐儿有两个奶娘照顾,她依旧亲自守候在摇篮旁彻夜监察,以防不测。
从下人们的传言中,阿依深深地体会到林太夫人的强势,林太夫人已经将沈雯成亲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全部听说了,怒从肝起,执意要沈雯与钱万才和离接沈雯回娘家居住,这些阿依也从与如意的闲谈中得到证实。
阿依以为这样对沈雯也好,毕竟钱万才对她和孩子那种态度,家中妾室成精她根本压制不住,婆婆刁钻公公又不理家事,特别是成国公府与常宁伯府已经撕破脸皮,往后沈雯很难再在婆家生存下去。
然而沈雯不愿意,三日后从昏睡中醒来,闻听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