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老王头把作坊的租子交了,昨儿早晌老张叔也把租子拿来了,今儿老王头隔壁的七叔……”
贵喜捧着一本账本,站在一个中年婆姨跟前一页一行的念叨着。
这婆姨神情懒散的端起茶盅,撅嘴抿了一口茶水,用帕子掩住鼻子,吐掉嘴里的茶叶沫子。
贵喜瞅着扯了扯嘴角,继续给她念账本,这婆姨是郭杨氏,上阳村村长的婆姨,今儿贵喜让赵婶儿打发了来跟她对账,他们俩家买卖上有着搭嘎。
郭杨氏放下茶盅,扯了扯身上那件绸子衣裳,又抚了抚头上的金簪子才道。
“行了贵喜,这都一早上了,鸡毛蒜皮的事抖搂不清,你把账本放下,回头我自个儿看。”
贵喜“哎”了一声,把账本合上放到桌边,“那郭婶儿,我就先回去了,赵婶儿还等着我赶车咧。”
郭杨氏学着那大户人家里的做派,懒懒的从鼻子里哼唧了一下,“嗯,去吧。”
贵喜是个会来事儿的,跟她作揖一番退出堂屋,嘴里笑着,心里就嘀咕上。
啥人么,喝茶都使得是那些筛茶时筛出的茶叶末子,喝着这个还装啥大户呀!
院子里一个半老婆子正刷碗,见贵喜一脸不痛快从堂屋里出来,她就知道屋里那个杨婆子又出幺蛾子给人气受了。
这杨婆子早年家穷紧巴,卖给了大户当使唤丫头,后头嫁人了,婆家在村里长了脸,就得瑟起来了。
而她是杨婆子雇来给她家烧饭的,她们是一个村的,论辈分她还得叫她一声姨哩。
可这杨婆子非让她私底下叫管她叫夫人,管村长老郭头叫老爷,还得把荷花那丫头叫小姐。
这真娘咧别扭,就属这杨婆子会糟作人!
这茬屋里又喊开了,“何妈!”
何姓婆子沉下脸,还叫不叫人消停了,她起身甩甩手走进堂屋,瞅着那当间坐在竹椅子上的婆姨,“啥事啊,老郭家的?”
郭杨氏还没开口便一脸不满,“张妈,你忘了咱这儿的规矩了?”
何婆子板着脸,知道她指的是啥,“我说老郭家的,你男人是咱村的村长,我来你这儿是给你当烧饭婆子的,不是来给你当老妈子的,大家都搁一个村里住着,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姨哩,干啥弄的跟七个馍馍上供,神三鬼四的,咱上阳村可不兴这个啊。”
“何妈,你晓得我家老郭是村长,也该晓得他管着一村的人,这要是搁到大地方,他可就是个官了,这官家的叫法不就是老爷夫人的么?”
郭杨氏嘴角抿着笑,翘起二郎腿,“何妈,别人也就算了,可你在我家呆了也有仨俩月了,洗衣烧饭这活儿又不重,又拿了我家不少工钱,那你就得守我家的规矩,咋还说这话咧。”
何婆子当时接下这活儿图的是省事来钱快,一天就管三顿饭,还有洗洗涮涮啥的,确实比搁家里受儿媳妇的气强,且挣下的工钱还是她跟老头子自个儿的,这份工,在上阳村是不错的了。
碍着这一点,何婆子不得不改口了,“那、那夫人儿,你有啥事儿么?”
郭杨氏一股得意劲儿,“何妈,小姐咧,还没回来么?”
何婆子正要开口,就听屋外一响动,一个娇俏的身影推开院门闯了进来,头也没抬就跑回自个儿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