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戈扛着锄头到了自家农田里,把早晌翻到一半的地儿忙活完,便窝到自家田地后头那个斜坡里去躲躲日头。
他把锄头靠在土坯上,猫腰进去寻了一处坐下,手赶好搭在一堆草垛子上。
楚戈低头瞅了瞅,前几日秀娘给他送午饭,他俩就搁这儿坐来着。
“钱多了还不好啊,我要是有钱,就先把咱家的屋子修一下……”
“咱家的屋子是好,可赶上下雨啥的你就得出去苫屋顶,要不咱家就得成水帘洞了……
“上私塾和识几个大字能一样么,你难道想让楚安跟咱搁地里种一辈子田么……”
“……这女人啊,就得坐在那大红花轿里晃悠上一回才能是出嫁咧。”
修长的手抚在翠莹莹的草垛子上,楚戈神情复杂的琢磨起秀娘在家与他说的话。
难不成真如赵婶儿说的那样,秀娘是在嫌弃他这个穷小子?
记得一个多月前,他去赵家清帐,还了银子,拿上保单欠条就要走,却让赵婶儿跟拦住了。
她拉住他,一个劲儿的与他扯秀娘的闲茬,说她早先到下阳村串门子,听村子里的婆子说了,秀娘过门这几个月,见天穿新衣裳,花钱没数,过日子不行。
原先他也没在意,寻思着赵婶儿跟秀娘吵过一次嘴,心里有怨气,出口自然不带说好话,可随后赵婶儿又说了。
“楚戈,别说婶儿没提点你,咱找媳妇儿,还是得找咱村里的姑娘,最起码知根知底么。我瞅着荷花丫头就不错,你那婆子一看就不安份,她长得好心气儿高,日子久了保准待不住,保准嫌弃你那破漏屋子,保准不稀罕咱这庄稼汉……”
一想到这,楚戈心里就闷的很。说来也怪。以前跟秀娘杵一屋子,他知道人家嫌弃自个儿,那会儿他并没觉得啥。可这俩个月相处下来,他觉得秀娘变了许多,对他一家掏心掏肺,于他也……也上心的很。
而如今。他也把秀娘搁到了心窝子里,只要一想到她、她嫌弃自个儿。觉得干啥都不得劲儿了。
楚戈盯着前头的田地没啥神情的发着呆,忽的一双精巧的绣鞋出现他眼前,他不假思索的抬起头,意料之中的看到了秀娘。
也只有她。才有这么巧的手,在一双半旧的绣鞋上,绣了两朵并蒂莲。
他眨了眨眼。说不上现在啥想法,“秀、秀娘。你咋来了?”
秀俏生生的站在楚戈面前,瞅着这直愣子笑了,把手里的罐子搁到草垛子边上,坐到斜坡里。
与他笑道,“今儿日头大,我寻思着你在地里干活定是渴了,就给你捎带了罐水来。”
秀娘说着给他倒了一碗水递过去,楚戈楞楞的接过,可随即又见秀娘那葱白似的手指上有烫红的一处,忙问她咋了?
秀娘不在意的抹抹手,取下罐子上的碗给自个儿也倒了一碗,“没啥,刚烧水把汤勺搁锅里了,水开了没注意,上手一抓烫到了。”
楚戈看着秀娘那双素手上的一点红,心下一揪,皱着眉半是埋怨道,“咋这么不小心哩,不就是喝个水么,咱不用那么讲究,日头这么大,咱喝口凉的就成。”
知道楚戈是在心疼她,秀娘娇俏一笑,瞅着他道,“我没事,一点儿都不疼,最近天热,你还要下地干活,再喝了凉拉肚子咋办,我这烧开了,再搁凉水里过一过,没一会儿就凉了,入口也解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