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苦不堪言,艰难的将脸埋进身下的软枕,默默哀叹自己自作自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锦瑟只觉自己似乎已痛晕过许多回,腹中那刀割火燎一般的疼痛,才终于越来越轻微,终至消弭时,锦瑟早已全身无力,躺在那里,只觉得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许久她才艰难的坐起身来,一转身却发现对面的软榻之上还有一个人!
苏黎竟还未离去,只是已经换了身便服,半倚在榻上,似是已经睡着了,然而双眸虽然紧闭,脸上的神情却还是如常冷冽。
锦瑟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想要用簪子刺他脸的冲动,低了头正找自己的鞋,外间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来人是个活泼娇俏的少女,与锦瑟一般大的模样,眉目之间依稀有着太后美貌的影子,只是相较太后清冷的气度,少女身上却带着一丝跋扈的气息。
锦瑟认得,这是皇上与苏黎的胞妹,青楚公主。
青楚闯进来的一刹那,软榻上的苏黎蓦地便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只是朝锦瑟的方向看了一眼,身畔便已经多了一个人。
“三哥,我总算逮到你了!”青楚一把揪住苏黎的袖口,一面便抬手要去拧苏黎的脸。
苏黎一把便挥开了她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明白的不耐,斥道:“胡闹什么?”
锦瑟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父亲从前训斥自己的口吻,心头忍不住觉得好笑,见青楚并未注意到自己,索性再次躺回了身下的软榻,闭着眼睛假寐。
“我要借你手下的惠军,你快些写一道手谕给我!”
惠军,是苏黎麾下一支精英云集的军队,由苏黎亲自挑选训练,一千人的队伍,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
闻言,苏黎也不多说,只是不轻不重的握住了青楚的手腕,却已经疼得青楚连连大叫,不问自招:“我要找个人,就借你的惠军使一使而已,用完了必定完璧归赵!”
“不借。”苏黎扔开她的手腕,起身欲走。
青楚连忙拦住他的去路,将一幅人物丹青展开在他眼前:“三哥,你就帮我这次,好么?”
苏黎顿住脚步,凝眸望向画中那风姿卓绝的男子,随后,缓缓将视线投向了锦瑟。
恰逢锦瑟心中好奇,正睁开眼偷看那公主究竟要寻谁,却蓦地看到自己十分熟悉的一个人,顿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再对上苏黎的视线,她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宋恒。怎么会是他?
苏黎一见锦瑟的神情,便确信了画中之人确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宋恒,便从青楚手中接过了画像,再次细看了一番,发现是出自宫中如意馆画师的手笔,这才将画扔还给青楚:“找此人作甚?”
青楚被他随意一扔的动作吓坏了,又急又气的接住那幅画,跟捧着宝贝似的心疼:“苏黎!”
苏黎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
青楚顿时受挫,缩了缩脖子,一转眼却看见了锦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到锦瑟旁边。两个人从前明明未有相交,她却亲热的挽了锦瑟的手臂:“好三嫂,你帮我跟三哥求求情,让他把惠军借我一用吧!”
锦瑟不由自主的看了苏黎一眼,随后脖子就僵了。让她去求情,只怕后果会更不堪吧?可是这画中人,明明她自己就认识,何必要去求别人?
锦瑟朝青楚笑笑,顺势再度展开了她手中的画,伸手抚了抚画中人的脸,片刻之后方低声道:“我认得他。”
“真的?”
在青楚欢天喜地的惊叫声中,苏黎淡淡望了锦瑟一眼,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暖阁。
三朝回门之日,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了。陪伴新婚宁王妃回门的并非宁王,而是宁王胞妹,青楚公主。好在锦瑟向来也做过不少啼笑皆非的事,因此倒并不在意,只是宋京涛脸色实在不大好看。锦瑟虽然有小小畏惧,更多的却是坦然。事情发展至今并非她能掌控,最多,她也只是说了两句推波助澜的话。
时辰尚早,锦瑟带着青楚走进书斋时,余潜正领着她两个幼弟念《礼记》,而宋恒则坐在南窗之下,沏了一壶香片,神情清远的望着窗外的景致,又似在细听屋中孩童的念书生。
青楚在看见他的一霎便克制不住自己了,不顾余潜和锦瑟幼弟惊诧的神情,径直走到了宋恒面前,昂着脸,不无欢喜的道:“我总算找到你了!”
宋恒回转脸来,当先看到的却是站在门口的锦瑟,温和一笑之后,方才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站着的娇俏少女,脸上的笑却极其自然的散去,站起身来朝她点了点头。
锦瑟还从来没有见过宋恒与旁的女子相处是哪般情形,因此今日存了心来看好戏,更何况青楚看向宋恒的眼神,爱慕分明,毫不掩饰。
“那日我问你是谁,你为何不答我便走了?若不是三嫂恰好识得你,我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才寻得到你!”青楚脸上漾起微红,抬眸望着宋恒。
宋恒听了,视线却飞向了门口。锦瑟慌忙躲到门外,避开宋恒的视线。
她亲手捧着这一出好戏上演,却似乎并不关心这出好戏的过程,只想着宋恒必定没法全身而退,心里乐得开了花,转身回自己园中补觉去了。
没想到一觉睡起来已经是下午时分,其间竟一直没有人来打扰她!锦瑟想起青楚,心头顿时有些不妙的感觉,慌忙起身梳洗了去找宋恒。
两个弟弟已经下了学,书斋里只有宋恒一个人,正挽起袖口悠闲自得的洗着茶壶。
“青楚呢?”锦瑟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青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