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从东市驶出,向北行去,绕了几个坊,没过多久便在相府阔气的大门处停下。
宰相门前七品官,从这么一辆寒酸的马车内走出的人想要迈进相府的大门未免有些奢望。只是有着万安这位宗师境的高手在,只是淡淡的一瞥,还算有些见识的门房便感到心神不由自主的颤抖,于是便乖乖的接过万安手中的拜帖进去通报了。
相府的书房内,李林甫拿着那封门房递来的拜帖,默默地看了许久。
一旁的幕僚钱益见状,遂出声说道:“相爷,这豫章万家的家主亲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林甫轻笑道:“还能有什么事?被七宗五姓那帮人逼的呗!”
钱益其实也能猜到万德昭的来意,只是对于这一件事,他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对策,便只好将难题留给自家东主。
“那现在……”钱益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李林甫。
李林甫笑道:“开中门迎客!”
钱益眼珠滴溜儿一转,大赞道:“相爷英明!”
于是,片刻后,右相的府邸,中门大开,两排训练有素的家丁鱼贯而出,恭敬的分立两侧,相府的首席幕僚开阳先生钱益亲自于大门处迎接,一切用的都是最高的规格,顿时便引来了众多好奇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钱益笑呵呵的走到那辆平淡无奇的马车边,礼数周正的邀请道:“万家主久等了,请!”
万安脸色阴沉的看着眼前嘴角上扬,身子微躬,满脸诚恳的钱益,恨不得一掌毙了他。
马车内的万德昭自然知道外面的动静,无奈的摇了摇头,出声道:“有劳开阳先生了,万某这就随你进去。”
说着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事已至此,再去掩盖就有些多余了。
于是乎,热情的钱益便一路将万德昭引到了相府后花园的一处亭子内。
亭子内,当朝右相李林甫一身便服正在摆弄着一套茶具,行云流水般的一连串动作后,一杯香茗便送到了已经落座的万德昭手中。
此时,厅子内便只剩下了万德昭、李林甫二人。万德昭接过香茗,仔细的品了一口,闭着眼回味着茶汤中种种滋味,许久后方才出声赞道:“好茶!”
李林甫微笑道:“万兄,咱们有快二十年没见了吧?”
“年底,整二十年!”万德昭放下茶盏,说道。
李林甫感慨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万德昭没工夫去感慨,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林甫,李林甫见状,哑然一笑道:“多年不见,万兄倒是心急了许多。”
“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我半点停歇。”万德昭看着李林甫,神色凝重的说道。
李林甫摇了摇头,随即也就不再推诿,开门见山的问道:“我能得到什么?”
二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万德昭此来的目的李林甫早已知晓,于是便直接了当的问出,既然想要合作,那自然需要拿出合适的价码。
只是万德昭报出的价码却未免与李林甫的预期有些出入。
万德昭说道:“我能帮你倒他,自然也能帮他倒你。”
李林甫闻言,眯着双眼,看着万德昭,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万德昭坦然点头,平淡的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要能起到作用,什么事我都会去干的!”
李林甫直勾勾的看着万德昭,万德昭便平静地与之对视,许久后,李林甫轻笑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万德昭微微颔首,如数家珍的报出几个名字来:“皇甫惟明、李适之、韦坚加上一个李亨。”
“一个边将、一个宰执、一个贵戚还有一个太子,这么多够分量的人聚在一起,足够排演一幕大戏了。”万德昭接着说道。
李林甫深深地看了万德昭一眼,多年未见,万德昭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同凡响。
李林甫沉默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但万德昭知道李林甫这是已经同意了与他的合作,于是便站起身认真的冲着他躬身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去。至于李林甫如何配合他,万德昭一点儿也不担心,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来,李林甫也不配走到今天了。
万德昭走后,钱益进了亭子,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喜悦:“相爷,您终于肯同意了?”
李林甫叹了口气,说道:“能不同意吗?以万德昭这人的本事,狗急跳墙之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做得到的!要是不答应他,回头他便会找到李适之,调转枪头来对付我了,毕竟万家需要的只是一场动乱,是无论谁胜谁败的……”
第二日,李适之来到李林甫的衙内,手执一封奏书说道:“李相,华郡的这道奏书如何分到了我的案上?”
李林甫接过奏书看了一遍,说道:“是呀,想必是枢机房糊涂了,疏忽之下便分到了左相案上了。这样,此书就留置于这里吧。”
但李适之却是对奏书所言之事有浓厚的兴趣,于是便兴冲冲的说道:“李相,此奏书中所言实乃天大的好事呀!华郡在华山中发现金矿,若将之开凿,大唐又可增加许多财富。只是却不知是否属实?”
李林甫将奏书拿起看了一遍,心中顿时闪过一念,暗道:“万德昭的动作好快啊!”
于是,脸上便适时的现出喜色道:“不错,若果如华郡所奏,此矿开凿,对缓解国库拮据的现状大有裨益。至于此事的真假,想来那华郡也不敢在如此大事上欺瞒圣上。”
原来奏书中所言之事,却是华郡刚刚在华山之中发现了金矿。李适之执掌兵部事,此等事儿按例应由枢机房将奏书分给李林甫署理才是。
“既然如此,李相何不早将此事禀报圣上呢?”李适之认同了李林甫的看法,于是笑道。
李林甫颔首,手扶长须说道:“是啊,圣上早些知晓此事,就能早一时欢喜。只是我刚刚见过圣上,若再进宫,圣上定会责我做事太过随意。也罢,就将此事押后两日,再禀报圣上不迟。”
李适之意味难明的看了李林甫一眼,思虑许久,心觉并无不妥,这才开口说道:“李相,我恰恰要入宫面见圣上,以禀报西北军情。若李相不嫌我多事,就捎带着将此事禀告圣上如何?”
李林甫微笑道:“如此正好!及早使圣上知闻,亦为我愿。那就就有劳左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