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建阳严峻的目光逼视着严文清。
后者的目光跟他对抗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了。“作为严路生的儿子,我应该有权为父伸冤吧?”
洪建阳点了点头。“这没问题,任何人有冤屈都可以申诉。”
“那么,我要向警方正式指控严晓萱谋害亲夫。”严文清嘴角噙着阴笑,绝不像个为父伸冤的儿子。他大概是想给警方出难题,处心积虑地挑战警方。
“有证据吗?”
“证据就是我曾经亲眼见到她往我父亲的饭里倒进一些白色的粉末。我问她那是什么?她对我说那是忠诚药,吃了之后能让一个人变得忠诚,父亲吃了之后就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了。她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会失去药效。”
“也许她在跟你开玩笑。”
“她绝不是在开玩笑!”严文清两眼喷火,双拳使劲儿砸向椅子前面的木板。“父亲死后,她偷偷地将一个纸包扔进了垃圾桶。她走后我把那个纸包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她倒进父亲碗里的那种粉末。我找了条流浪狗试了一下,那条狗很快就死了。正是这种杀死流浪狗的粉末毒死了我父亲。你们打算立案调查吗?”
“根据属地原则,这个案子应该由文登市公安局负责。我们会把情况告诉他们,由他们去立案调查。”洪建阳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让对手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继续表演,最终放弃抵抗。
“他们会来找我了解情况吗?”
“我们可以把你的证词提供给他们。”
“也许我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那你最好现在就把它们说出来。”
严文清掀了掀嘴角。“可是我想亲口对文登市公安局的警察说。”
洪建阳望着他,淡淡道:“其实呢,根据你的证词,文登市警局便可以申请开棺验尸,从而检验出你父亲是否中毒。”
“他们不知道我父亲中的是什么毒,而且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们也许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个警方自有办法,他们可以根据你父亲临死前的临床症状,推断出他中的是什么毒。”洪建阳以无比的耐性向那个魔头解释着。
严文清继续以嘲弄的口吻说道:“如果他们查到了中毒的证据,可投毒者已经死了,是不是只能叹气呢?”
“你指控的人虽然已经被你杀了,可黄旭娘还在人世。如果严晓萱是投毒之人的话,那么黄旭娘必然是帮凶,警方可以对她发出逮捕令。”
洪建阳故意隐瞒了黄旭娘已经死亡的事实,这让等着看笑话的严文清感到很失望,讥讽的笑容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严文清在椅子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看上去具有某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至少要让自己跟警察处于同一个层级上。
“根据我对黄旭娘的了解,她什么都不会说的。”说完,他得意洋洋地望着洪建阳。
“这个你放心,警方自有办法让她开口。此外,警方还有赵小玉这个证人呢。”
严文清眼神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用手指在木板上慢慢地画着圈圈。“实际上你们已经对我父亲进行了开棺验尸,对吧?”他的声音里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怒气。
“我们的确有所怀疑。既然你提出了指控,我们当然会建议文登市警局立案调查,深入追查。”
尽管洪建阳处心积虑想要激怒严文清,但是此刻他却耽心那个魔头会因为察觉到自己正往警方设下的陷阱里钻,而一怒之下再也不开口了。他要的不是这样的愤怒,而是情绪失控的愤怒。所以他没有正面回答。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熙荣被严文清激怒了,决定杀一杀那家伙的嚣张气焰。“你还是说说自己的问题吧,别东拉西扯地没个完。”
严文清挑衅地瞪了他一眼,根本没有被他的威严所镇住。
洪建阳不疾不徐道:“实际上,你对母亲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你认为她杀死了你父亲,更重要的是,她在你心理上造成的难以磨灭的影响。你之所以走上这条不归路,跟她有很大的关系。喝水吗?”
严文清冷冷地拒绝了。
“你母亲是一位狂热的宗教信徒,她把全部的爱都奉献给了上帝,没有为人类留下多少情感,加上性格上的原因,导致她行事偏执,固执刻板,待人严苛,即使是家人也很难跟她相处。”
“你母亲大概想要你继承她的衣钵,侍奉上帝。她要你在身心两方面都保持纯洁,她强迫你背诵那些晦涩难念的祈祷文,并且不断地用它们来洗涤你的灵魂;她不让你跟同学交往,耽心他们玷污你的身心;她病态地处理你跟异性的交往,不允许你跟她们有亲密的接触,并且威胁说你会因此遭到天谴。她用语言对你进行情感上的虐待,以一种羞辱的方式达到对你的控制。你认为她杀害了你父亲这件事,以及父亲去世后你处境的巨大变化,更是在你的心灵留下了沉重的阴影。”
洪建阳带着某种程度的同情语调,描述了严文清所遭受的来自母亲的情感虐待,一半来自邻居的叙说,一半来自他的推理。如果他指望能因此感动那个恶魔,那他可是枉费了心机。恶魔兀自瞪着墙上的一个污点瞧个不停,一脸的漠然。
“对于这样的母亲,你竭力想要摆脱她的控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所采取的方式是错误的。你虽然在肉体上消灭了她,却无法在精神上消除她的影响。你的心灵仍然被她控制着,驱使你不断地杀人。你把对母亲的仇恨延伸到了全体女性身上,你折磨和杀害她们时,其实在内心是一次又一次反复折磨和杀死自己的母亲。这你能否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