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中把手指划破,画了道血符,静待。
姑奶奶继续道:“我一把老骨头,辛辛苦苦把他们这些伢养大,一个个都没良心,死地时候他们也不回来看哈我,我好不甘心哟……”
听到姑奶奶说这话,我猜测这“鬼”并不是别人,而是我那姑爹(姑爷爷),便没有把那血符贴到姑奶奶身上去,而是继续听她说着。
“呜呜呜……我滴命好苦哦,将他们养大咯,翅膀硬了都飞走哒,我死都不回来,哪里枪个子孙撒,都是白眼狼……”姑奶奶说着来拉我的手,我感觉她双手冰凉,双眼紧闭,双脚的后跟微微向上抬起,没有挨地,膝盖弯曲。很明显被鬼附身的症状。
“爻伢子,还是你爹爹(外公)会教人哟,还晓得来荆州来看哈子我,哎……可惜我死咯,没有亲眼看一哈你爹爹,我有好多心里话想跟他讲……”
我悄悄把右眼闭上,用左眼去看,果然看到姑奶奶的后面站了一个老爷爷,脸色苍白,正与姑奶奶贴得很紧,嘴里咕嘟着什么,姑奶奶的嘴巴里就有话说出来。“爻伢子,带我找你爹爹好不好呐?好呐?好不好呐?”
我把白玉镯子举到跟前,道:“行的。姑爹您自己进来吧。”
姑爹变成一阵白烟进了我的镯子后,姑奶奶全身打了个抖,像是突然梦中醒来一般:“哟,爻儿,还愣在这里搞么子?快进屋里头喝杯茶啊。”
我拉住姑奶奶的手,问她儿子媳妇是不是不常回来。姑奶奶说他们都去了广州深圳,基本上都是三四年才回来一次,不过钱倒是寄了蛮多,多得都用不完,姑奶奶就拿到银行去存起来了。“我一个老婆子,黄土都埋到眼睛了,要落么多钱搞嘛撒?”
我笑道:“那爻爻以后常来看你。”
“好,好。”姑奶奶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笑了,“还是我锅锅(哥哥)会教育伢。你们都好孝顺咯。”
“我们都没什么出息,赚不到大钱,当然有时间啦。”
“话不能这么说啊,钱再多有嘛用撒,还要有人花撒。”姑奶奶眼里冒出一丝光亮来,“不过……我儿子们也是有本事,都在广东开大厂,赚大钱,很忙地咧,没时间回来看我也不怪他们。哪过长辈不希望子孙有大本事哟……”
“是啊是啊。”我顺着姑奶奶的话应着。想起刚才姑爹说的话,不免一阵心酸。对于有钱没时间、还是有时间没钱这事,到底是我们自欺欺人,还是各自的追求不同?弄不懂。
在姑奶奶家聊了会儿天,石三生和二殿便寻了来,说安晨的事已经处理完了,等我们找到真正抵制神灵之门的方法,安晨就能出来了。
同姑奶奶作别,路上,我问石三生怎么找到我姑奶奶家来了,他说是我上回告诉他外公有个妹妹在临雾村,随便一打听就晓得了。二殿在一旁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想说什么。我突地想起来姑爹的魂魄还在镯子里,便同石三生把这事给讲了。二殿自顾奋勇地说等姑爹的魂魄入了阴司,他一定找个好人家让他投胎去。
我取笑二殿这事儿还能走后门么,他说能,谁让我是他大嫂呢。我笑笑,不置可否。
回到外婆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们从荆州包的那车一到外婆家后门口,连车钱都不要了,直接掉转车头加油门走远了。我望了望四周的景色,漆黑一片,房屋稀落,的确有些荒凉,可也不至于让这荆州来的司机吓成这样啊。难不成他把我们当成鬼打车了?
鬼打车这事儿相信很多出租车司机都遇到过。
深夜里,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美女招手打车,说出一个到坟场或荒地的目的地,然后在到了之后,司机就会发现要么是人去车空,要么是那美女递过来一张元百大钞,说不用找了。结果等那美女下车后,再一看那钱,却是一张冥币,再看看车前车后,哪还有半点人的影子?当场就会吓得发抖。
八字重三火旺的人骂几句脏话兴许就好了,可八字弱的人回家后都会病上好多天,医院都看不好,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其中最为明显的状态就是发烧,一直不退,半夜里做恶梦,被吓醒,发现还是梦,如此反复。
遇到这样的情况,必须找走阴婆子或是懂玄术的人才行。
我看了看二殿,他的确是鬼没错,可我和石三生好歹也面善,怎么能认为我们有恶意呢?我把钱给了二殿,请他帮忙放回刚才那车里,然后跟石三生进了门。
外公在做饭,告诉我们说外婆在书房,我们便找去。来到书房门口,一眼就望见七凤坐在外婆身边,低头学叠金元宝。外婆背对着我们,布满老茧的手正覆在七凤的手上,一折纸,一抬手间,无不一透露着祥和。
祥和……我居然会用祥和这样的词来表达我看到外婆和七凤在一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