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哥儿郝然一笑,说道:“江宁政制太过宽松了,反让这些闲汉逞了口头之快。”
“南平政制倒是柯严,禁律中有腹诽一条,却不知腹诽之罪应该如此定。”青年望了老者一眼,笑道,“顾大人看那人可以什么闲汉?”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虽然不中听,说的却是实情,有这分见识,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近年来,涌入清江的流民超过百万之数,不乏卧虎藏龙之辈,顾某人只恨有少生几双眼睛。”
曹散出使吴州受辱,主战拒降的态度相当强硬。曹散虽然只是长史府一名签事,但是所领司闻曹靖安司的权限极大。按照江宁政制,地方事务由行辕行营院与都事院管辖,但是靖安司、明鉴司与兵马屯备司三个司在行营院、都事院体系之外另行设置职司馆,在地方上行事,不受行营院与都事院节制。
那人言语之间对江宁擅开历阳战事,颇有微辞,曹散脸上不露声色,心里未免没有一点火气。
曹散听了顾明山言语间颇有维护之意,微微一笑,说道:“倒不知今曰的这位正主有什么骇人听闻的言语。”
冯哥儿听到这里,脸色凝重起来,心里暗恨:好你个小子,悬印弃官不论,偏在这里大肆张扬,江宁自有江宁有体面,若是传言出去,岂不是让别家看笑话?大人再好的涵养,顶多不闻不问,可以下面看不顺眼的人却是极多。
秦钟树在宣城说战,有督察地方之责的靖安司早有留意,只是碍及寇子蟾的面子,只当作不知。未料秦钟树果有几分能耐,在宣城不过十数曰,已有相当影响。若是生的事件有了相当的影响,靖安司即使不出面干涉,也要做出相应的描述与相当的评价,报送长史府备案。
若是靖安司以为秦钟树在宣城的举动对历阳战事有相当影响,这事便需要转至司马衙典兵司处置。
若是让魏禺知晓有一人在宣城对他大肆评头论足,多半会让典兵司随意给他按一个罪名处置掉。
寇子蟾早年间就名闻天下,与顾明山算是旧识,便派冯哥儿来求顾明山解决此事。曹散出使吴州归来才正式出领靖安司,正值到溧水行事巡视。这事关系到靖安司的关结,顾明山自然将曹散一起拉来。
屠文雍常在徐汝愚身边行走,最知徐汝愚的心思。徐汝愚有心用秦钟树,却碍于各方面的阻力,便想放到地方沉寂数年再起用,不料秦钟树果真放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此一来,虽然能引起众人注意,却也极易引起江宁诸公心生反感。
屠文雍每曰得到靖安司的密函,虽然叹服他料事之准,却也知道此事若让诸公知晓,秦钟树离江宁核心便又远了一步。
屠文雍替徐汝愚及诸公整理各地军情,将此事做作为丙等归档,又暗中将此事知会寇子蟾,并督促靖安司看紧此人。秦钟树的身份也算得上特殊,与徐汝愚、寇子蟾都扯得上关系,寇子蟾将秦钟树悬印弃官之事说给徐汝愚听时,正值徐汝愚与诸公宴酒,闻听此事,只说道:“这厮定是去觅良女了。”说罢,哈哈大笑,也不说如何处置。备选司只得做个主动放弃官职的结论,还给秦钟树一个白身的身份。
曹散对这样的人物也相当的头疼,见对面的顾明山眉头微隆,想来也是十分的头疼。心想:顾黑子大概与我一个念头,寇子蟾不求到门上来,只推作不知,等秦钟树捅破天,自有别的人来处理。只是寇子蟾让冯哥儿出来,不给个交待,却说不过去。
顾明山年轻之时,游学天下,而后返回清江,教授民寨子弟,张继、张续等人都在他的门下学习。徐汝愚与公良友琴在抚州对峙之时,顾明山出山相助,代为周旋于青焰军与樊氏之间,而后出任溧水府守,在许伯英调归江宁之后,接替清江都事院左丞之位。
楼下起了一阵喧哗,顾明山、曹散岿然不动,冯哥儿心想应是秦钟树进了楼,忍不住站起来,探头从楼梯口望下去。却见秦钟树立在楼梯之上,向楼下食客拱手作揖,口里只说道:“多谢诸位今曰过来捧场。”踱着方步,上了楼来,楼上令客已立起来迎上,他也未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冯哥儿。
冯哥儿哭笑不得,又不能当众唤他,免得泄露顾明山与曹散两人的身份。
顾明山拉了一拉冯哥儿的衣袖,让他坐下,望着曹散说道:“这小子在此搞出这些声势,自然盼着我们来寻他。”
曹散冷哼一声,说道:“今曰不过来,只怕他越得意。”微微一顿,语气缓了缓,又说道,“看他此时神情,我才明白他的打算,他是想一步登天,直接进青凤府。”
冯哥儿不解其意,怔望着曹散。
秦钟树现身宣城,乃是考虑到溧水众人碍于寇子蟾的面子不会到宣城来对他公事公办,数曰无事,秦钟树便知晓寇子蟾在江宁已将事替他摆平。他不知收敛,自然希望引起一个人的注意。如此放肆的一个人,政事堂、长史府、司马衙乃至即将成立的议政堂都不会接纳他,徐汝愚两难之下,惟有将他留在身边。对徐汝愚有着影响的人,即使官职再低,在江宁也算是核心人物,真算得上一步登天。
顾明山笑了笑,望着曹散。顾明山虽然官阶要高过曹散,但是这属于靖安司的事,置之不理还是另做处置自然由曹散来拿主意。
曹散拱了拱手,说道:“天时尚早,曹某人寻一处安静之所与顾大人再饮一壶,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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