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紫禁城,各处宫灯照耀着,在雕栏玉砌之间洒下温柔的黄色。◎◎乾清宫西暖阁中,崇祯还没有睡觉,桌上还有一堆奏章没有看完,但神色间透着欢悦。这段时间以来,旅顺和河南北部的战事是崇祯最为担心的,尤其是旅顺的战况。王廷试报了三次塘报,言称建奴十万大军,日夜不停的围打旅顺,登州左协损失惨重,陈新也单独上了两次奏疏,表明与旅顺共存亡。等待总是最煎熬的时候,接到陈新那封决心书之后,崇祯在心中反复揣摩,如果陈新如同曾经的那些总兵那样战死,崇祯几乎再想不出收复辽东的任何希望,总是在这种时候,他会想起陈新立下的战功,每每在他绝望的时候又给了他希望,从固安大捷之时就是如此。崇祯无法接受登州镇战败,更无法接受陈新战死,那样对明军的打击可能会超过当年杜松阵亡,他亲自写了信让王廷试转给陈新,要陈新切记不可亲历战火。另一方面他督促兵部户部保证武备粮草,连河南剿匪的军粮都扣下,送往了旅顺。又命熊明遇调动辽镇救援。熊明遇一直说三岔河西边有数万建奴,辽镇与之连番交战,但一个人头都没看见。直到昨日才说在原大凌河的地方与后金交战,斩杀上千后金兵,人头正在处置中,后金大军已经退走。有了上次大凌河的教训,崇祯自然是不信辽镇的,就等着看他们的人头,光是辽东巡抚和熊明遇去看还不够,崇祯打算让兵部和督察院派员,验证那些人头的真伪。因为祖大寿的关系。辽镇一向的让他焦虑,此人有大批心腹和子嗣在建奴那里,一旦逼迫过甚,便可能造成山海关以北尽失。所以崇祯再不喜欢,也只能按期拨付辽饷,这种被要挟的感觉十分不到了今日,旅顺的消息终于传来,建奴已经被击退,登州军一鼓收复金州。陈新一直追杀到了复州,斩过万,虽然具体的数目还没出来,但大捷已是无疑,东江镇也颇有斩获。据说也是过千的人头。兵部和宫中一片欢腾,温体仁下午来的时候笑得满脸光。这是自辽事以来第一大捷,各个阁老都入宫贺捷,并且商议了献捷和献俘的方式,连周延儒这个浑身是蚁的辅也来了,违心的称赞了陈新一番。崇祯头上的阴云顿时散去大半,他今日又有了吃燕窝羹的心情。这是他最喜欢的小点,连下午来觐见的温体仁也赏了一碗。放下小碗,崇祯舒服的伸了一下手臂,站起来在殿中走了几步。王承恩殷勤的侍候在一旁。收拾了那个小碗,换上一碗新的燕窝羹,端上又三盘甜点。看崇祯暂时没有看奏疏,王承恩低声对皇帝道:“上。夜都深了,还是早些休息。若是睡晚了,皇后和几位贵妃那边,又要责怪奴婢没有照顾好”。“王承恩,来坐下。”崇祯回到座位微笑着说道,指了指下的椅子,王承恩也多次享受过这个待遇,把椅子搬过来一些,小心的坐了。崇祯端起燕窝羹,递给王承恩,王承恩一咕噜就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什么奴婢,赏给你的你只管吃。”崇祯满脸温和。“谢皇上赏赐。”王承恩紧张的接了,坐在凳子上小小的抿了一口,燕窝羹入口如甘露,他以前也吃过,但皇帝赏赐的还是第一次。平日间崇祯比较简朴,有些不必要的浪费,崇祯是取消了的,有些衣物以前规矩是每日一套新的,崇祯入宫后改为了半月一换,后来改成一月一换,但也没有到后世流传的打补丁那么辛苦。崇祯对这个小宦官很是喜欢,因为王承恩年纪不大,在宫中虽然有些日子,但身上依然表现着一些淳朴,这是崇祯喜爱的原因。王承恩喝了几口,对崇祯谢道:“奴婢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燕窝羹,都是托皇上的福。”崇祯呵呵笑道:“你今日是托了陈总兵的福,若是旅顺没有这次大捷,朕也不知何时才有心情吃这东西。”“皇上说的是,不过奴婢见过陈总兵两次,他每次说薄有微功,皆是托了皇上的洪福,所以这么算来,奴婢还是托皇上的福。”崇祯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畅快,好一会才停下摇头道:“陈总兵自然是会说话的,既会打仗又会说话的人不多。”王承恩赶紧补充道:“还有忠君之心,奴婢觉着,这才是陈总兵最难得的,否则都像那辽镇一般,越能打仗越是无用。”“陈总兵忠心也是有的。”崇祯淡淡的笑着道,“只是嘛,天下事多的是,不能老指着几个人做,有些人能耐差点,就帮着这些忠心能干的人,这忠臣才做得久。”王承恩连忙道:“奴婢就是那能耐差点的,得亏皇上不嫌弃,让奴婢侍候皇上。陈大人那是武曲星下凡,玉帝派来襄助皇上的。”崇祯心情舒畅,又对王承恩道:“今年登州镇东征西讨,河南平了紫金梁,辽东痛击建奴,自然是战功赫赫。不过曹文诏、邓玘他们也是不俗的,还有跟你一个名字的总兵王承恩,最近也颇有些斩获。就连那个耿仲明,也能打些仗,他们虽比不得陈总兵,那也是强军,多几支强军,百花争艳,总比一枝独秀的好。”听了这话,王承恩又奉承一番,崇祯因为高兴,也和王承恩多说了几句,到后来打起哈欠,“朕要休息了,承恩你把新的奏章备好,明日一早朕要阅过,今日剩下的,你都放在上面,不要误了时候。”王承恩便招来宫女,服侍皇帝更衣休息,因为时间已晚,崇祯照例就在西暖阁睡觉。王承恩忙完后,又回到御案旁边收拾。从外间拿进来一叠新的奏疏,把剩下的二十多份放在上面,他左右看看,没有人在留意,便将下面倒数第二份抽出来,又插到了最后。走出西暖阁后,王承恩松了一口气,摇着头喃喃道:“这个陈总兵打仗越来越能干,弹劾的人却越来越多。这事弄的。”。。。。。。九月二十八日,陈新与刘民有随船回到登州,同时回来的还有近卫营所部。辽东已经下了雪,若是再走晚些,没准哪天就冻上了。再要坐船回来就要费一番力气。陈新经营辽南的决心一下,各部司都在辽南设置分支机构,其中的兵务司特别在南关设立了一个集训基地,要修建大批的营房,被俘的包衣和蒙古人是最好的劳动力。南关的防线初具规模,陈新打算调回第三营,留下第二营和第四营在金州。因为旅顺战役的缘故。登州和天津都运送了大批粮食到旅顺,足够辽南的登州军吃大半年,陈新在粮食方面收获颇丰,在九月从登州运来一批预备兵。再从辅兵和守备队中抽调表现优秀者,就由兵务司在南关集训,然后补充在两个营中。民事部也建立了相关机构,刘民有指定了一个屯务司的主事负责。他们会在冬季做好准备工作,开春后便全力建设辽南。冬季运输粮食不便。所以屯户还没有送往辽东,到开春前都是军管,辽东的最高指挥位刘破军。冬季封冻的时候,辽南和登州交通不便,传递一次消息颇为费时费力,但陈新估计后金这一次损失惨重,冬季没有实力再来辽南,他把金州地峡的防务全部交给刘破军和朱国斌,自己赶着回了登莱,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王廷试和吕直都在水城迎接,吕直是兴高采烈,对陈新的态度完全不像上级。王廷试也是丝毫没有架子。这次旅顺的军功分配,两人都派员去了旅顺,已经商量妥当,这两日便会上报军功,大家既有好处又有面子,自然会更加客气。按理说刘民有这个团练总兵是不能擅离登州的,现在私自去了旅顺一趟,还跟陈新一起回来,王廷试和吕直都当做没看见,连问都没问刘民有。他们是上午到的,在巡抚衙门里面接风吃了午饭,直到下午才出来,席间耿仲明与陈新拉开距离,倒是刘泽清刻意奉承,让刘民有感觉十分怪异。不过他知道青州总兵的事情,耿仲明现在是这副样子,下来之后肯定会去面见陈新,两人的利益关系比刘泽清深得多。至于王廷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刘民有就猜不出来了。两人从巡抚衙门回来,一路说着棉纺的事情,准备安排时间去灵山卫的厂区视察,刚到水城东校场的总兵府,便看到周世等在那里,他迎上陈新便一路嘀嘀咕咕,陈新开始边走边听,后来停了下来。刘民有多走了几步,看两人没跟上来,又停下来等待。周世一边说着,又多次转头看刘民有,陈新也看了刘民有两次,刘民有心中奇怪,这个特务头子有什么事情会与自己相关。过了片刻后,陈新走过来咳嗽一声道:“刘兄,你恐怕最近要多带几个人了。”“什么人?”“保镖,登州镇可能有一个级别较高的建奴奸细,据说能经常见到你,以后你身边至少要加三个卫兵。”刘民有嘴张得大大的,他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一个个脸孔闪过,都是做事踏实能干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会有谁是奸细。周世也凑过来,“刘大人,现在只是有一条消息来,尚无法核实。但这事宁可信其有,多带几个人总是稳妥些。”陈新点头道:“主要是你接见属下和出门的时候,府邸那边我会调总兵卫队严密布防,家中你不用担心,最近减少出门的次数,饮食要李冉竹亲自动手,不要假手那些帮佣,或者你干脆以加班为名,住到民事部公房里面。”刘民有呆了一会才道:“总防着算个什么事,咱们怎么抓这个人。”陈新对周世点点头,周世低声道:“这事是情报局最紧急的事,属下连夜带人做了计划,列出了经常能见到您的那些人,主要集中在钱庄、商社、工坊、民事部、军需司和你宅中几个帮佣,还包括与尊夫人往来的一些女子,正在按他们来登莱的过程和身份进行排除,平时也都在监视中。。。”“对他们进行监视?”刘民有皱了一下眉头,“若是他们知道了,恐怕不是太好,不要因一人而坏了人心。”周世知道刘民有性格,连忙解释道:“他们不会知道,况且这人若是能经常见到刘大人,可见地位不低,若是不及早挖出来,对登莱更是不好,万一牵涉刘大人安危,属下更是担待不起,监视也是不得已为之。这监视只是手段之一,若是不能确认,还会需要刘大人您配合,就是分批召集名单上的人开会,施放一些特别的假消息,那个奸细得了消息后,就会想办法传递,才会露出破绽。”“万一他们消息传递隐秘,查不到又如何?”周世低声道:“所以是特别的假消息,对不同人说及不同消息,最后看看后金那边得到的消息,便能印证是出自哪一批人,便能缩小查探的范围,到时便容易多了。”刘民有点了一下头,“好,要我怎么做?该说些什么消息。”“属下这里有一个初稿,属下对民事不太熟悉,还要请大人完善,因所涉及的大多是民事部的人,消息不要太过明显,不直接谈及兵马调动,否则恐引起其怀疑。便按照大人您平日的惯例安排,务必要让他们从大人民事方面的安排中自己推断出来。消息分为四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往旅顺运粮,第二是工坊有一种新式的火箭,需要安排物料,第三是让商社准备大批船只,水手要熟悉东江和铁山附近的海路,第四是。。。”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