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雨,原本设在外面的桌椅都要摆到大厅,于是中门内的会客厅全开,一路沿着走廊摆到花园,甚至有些桌椅摆在水榭的回廊里,原先设定的歌舞和唱戏取笑,一桌子人围着桌子开始在雨打芭蕉的雨声中讨论王府的建构。
容凌再出来时,一身红衣翩然,黑发用红色的绸布束起,脸颊消瘦,神色憔悴,但眼底的笑意预示主人心情极好。金陵大小官员见到容凌,纷纷起身敬酒,客套一番,却听门外喊,“花轿到了。”
容凌缓步走到门外,管家跟在身后撑起一把六十四股紫竹伞,雨水顺着三面留下,形成一道雨帘。走到轿门口,伸出手。
云天倾只能看到眼前一片暗红,不知何时,颠簸消失,暗红出现一只洁白的手,指节鲜明,看似文弱,实则苍劲有力。云天倾心里安定,把手交到那只手中。一个力道,云天倾被带出花轿。刚出花轿,湿冷的气息扑到脸上,看到脚底升起的水汽,云天倾猜测,今天的雨,一定很大。
容凌拉着云天倾迈过火盆,走到大堂前,管家像变术法一样拿出一块儿红绸,让两个新人各执一端,两人肩并肩走到人群中,苏樱和喜娘跟在云天倾身后。喧闹的大堂一时寂静,人人看着这个面容俊美近似妖异的男人,脸上是幸福的笑,紧紧拉着手中的红色绸布,一时都心中暗自猜测盖头下的容颜该是何等绝色,才让容凌这等美男子心悦诚服地牵起手。
司仪站在最中央,高声喧唱,“一拜天地。”
二人拉着红绸,朝外面跪拜。观看的人热烈鼓掌。
司仪又喊:“二拜高堂。”
二人的高堂只是两把空椅子,起象征性的作用,容凌起身,苏樱和喜娘扶着云天倾起身,二人转身要跪拜时,门外响起一道尖细嗓音的喊叫,“圣旨到。”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云天倾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掀起盖头。
外面,身穿红色鱼纹服的官员提着圣旨,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走到堂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亲王世子容凌在封地金陵行事偏颇,众缘难消,朕心痛之,命容凌即刻起进京述职。钦此。”
云天倾一扔盖头,站起来大骂,“放你娘的屁,这天下就是老娘打下来的,狗皇帝有什么不满意的?”
宣旨的官员被冷艳的云天倾下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按照他的设想,官员们听到圣旨不是都该诚惶诚恐接旨,然后使劲往自己手里赛银子吗?怎么容小王爷的情况这么特殊?容小王爷还没说话,王妃站起来就破口大骂,不单骂他,连陛下都不放过。
“这圣旨,你看着办,反正我们家容凌不接,然后你该去哪儿就滚到哪儿去,王府里没给你做饭。”云天倾连着两天都没睡,本来心情就不好,掀起盖头一看,第一眼看到的喜堂的人群,不是宣旨的趾高气扬的大臣,而是容凌强打精神的脸。眼睛充血,眼睑下青黑一片,显然多日未睡,回来也没休息。她不管了,反正天下又不是她家的,爱咋样咋样,她就不信,皇帝老儿真敢硬碰硬。
容凌抿着嘴角笑,视线扫过宣旨大臣,眼中意味很明显,“”你们看着办吧。
容凌默许和包容的态度让大堂内的所有人大吃一惊。都知道容小王爷宠爱王妃,没想到竟然纵宠到这种地步,任由王妃辱骂朝臣,甚至是皇帝,下一次,估计王妃火烧皇宫,王爷也只是说一句,别弄伤自己。想着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知情人突然想起,王妃不是别人,正是征战时火烧连营的云天倾。下意识看看宣旨大臣,投去怜悯的眼神。
宣旨大臣发现喜堂中寂静中有诡异的尴尬,学着以前的样子装腔作势,却被身后的李密拦住。李密笑着说:“王爷,今日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既然已经宣旨完毕,不知我们是否能喝杯喜酒。”
万俟兄妹躲在人群中,悄悄问万俟艺,“爹爹,难道王爷没想到办法?为什么陛下会有这样一道旨意?”
万俟艺眼中光芒浮尘,最后沉静,“也许,王爷只是在等人。”他知道,容凌自女儿节那次夜谈后,就立马起身去京都,明明要十几天的路程,偏偏让他昼夜不息,在七天中打了个来回,他都不知道容凌是怎么做到的。这样果决的容凌,战场上用兵如神的容凌,在京都有纨绔之名但势力比任何一个皇子都大的容小王爷,真的能被自己扶植上去的皇帝弄得这般被动?他不信。
人群中的官苍梧身穿藏青色长袍,一直站在最后排,喝闷酒,来者不拒。云天倾掀起盖头的一瞬间,他看得几乎心脏停跳。那张脸, 明明经常见,但化妆后,穿着新服,却像是另一个人,冷艳,神秘,妖媚, 让人想看一眼后再看一看,再看一眼……他曾经参加过云天倾的一次婚礼,那时,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现在,好像知道这种不舒服从何而来。也许,那个明媚张扬的女人,一直都是把他当成弟弟的吧。
容凌站在云天倾身边,和宣旨大臣对峙,几人间风流暗涌,大堂的人纷纷退避,就在寂静到沉闷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疲惫的声音,“圣旨到。”
又是一道圣旨?众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