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灯摇晃了它两下,嗫嚅道:“它可能不近女色,我亲了它一口,它就晕倒了。”
国师脸色微变,沉声道:“没关系,本座让秋官替它扎几针,它自然就醒了。”话音甫落,看着它麻利地跳起来,箭矢似的眨眼就跑远了。
莲灯忽然笑不可遏,她从没发现神宫里的一切那么有意思,不像刚来时战战兢兢,慢慢觉得很多人和事很可亲,会让人产生一种依恋的感觉。她仰头叫了他一声,他傲慢地拿鼻孔对着她,她也还是一味微笑着,“国师送来的东西我都收到了,这么多的料子和钱,叫我无以为报。我原本就欠着国师的债,这下更还不清了。”
他对钱财看得很淡,太上神宫一百六十年积攒的财富,让她花十辈子都花不完。反正已经欠了,再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不过钱和情的主次还是要分清的,他抱胸说:“钱是身外物,不能和另一笔债混淆一气。我看你身无长物,钱就不指望你还了,毕竟本座对自己人还是十分慷慨的。”
欠债欠出了自己人,这种发展真有些奇怪。不过自己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莲灯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内容。等着吧,等她报完了仇,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劫回她的洞窟里去。
国师却不察,依旧端着架子问她,“那些料子……你喜欢吗?”
她点头不迭,“我们都很喜欢,一匹料子能做好几身衣裳呢,等天气转暖了就可以穿了。”
他很高兴,不过还是有点忧虑,迟疑道:“你不觉得颜色太艳了吗?”
还好他有这个觉悟,但受人馈赠不能挑三拣四,莲灯很体贴地说不,“城里的娘子都穿石榴裙,国师选的料子很合时宜。“
这下国师更高兴了,不担心送出去的东西别人不喜欢,也不会为此不敢见她了。他在檐下踱了两圈,整了整脸色道:“本座入关的吉时到了,你回去吧。”拖曳着衣摆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来,回过头又吩咐,“以后离九色远一点,它还小,经不起美□□惑,也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鹿。如果认识上出了偏差,对它以后的婚配会有影响……人和鹿是不会有幸福的。”
他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扬长而去了。莲灯站在那里挠了挠头皮,没再停顿,回到前面同卢庆道别后,匆匆赶回了城里。
运气还算不错,等她进了山门才开始下雨。入夜的时候还是淅淅沥沥的,雨脚伴着风声,忽而一阵扫在窗棂上。
转转忙着纳诃子,用深色的镶滚包裹起团花缎子的四边,在灯下穿针引线。昙奴刚吃过药,人有精神了,支起身子擦拭那柄钿装横刀。擦亮了在头顶上方唰唰挥舞几下,开始感叹自己太久不运功,拳脚生疏了。
莲灯托着脸无事可做,想起卢庆的话,心里一直不能释怀,“卢长史说我舍近求远,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正值得重视的仇人在大漠,是当初和我阿耶官场上有牵搭的人?”
昙奴抬眼看她,“那当初王阿菩为什么不告诉你,偏让你跑到中原来?”
这里面的缘故她也说不清,想了想道:“也许连阿菩都不清楚,也或许是阿菩知道仇人太强,觉得我报仇无异于送死,因此索性隐瞒我吧!”
昙奴沉默了片刻说不要紧,“等长安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回大漠,不管仇人是何方神圣,我们一定找到他,把他碎尸万段。”
转转在旁边幽幽插了一句,“如果当真对手太强,还是得找厉害的人帮忙。等我把春官收入囊中,请他为你出头多好。”
莲灯想起国师来,摇头道:“我不用别人帮忙,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连累不相干的人。我现在只想早早报完仇,然后带个人回大漠安家。”
转转猛然转过头来,“带谁?你有意中人了?不想嫁给放羊的了?”
她抿嘴笑了笑,“我想找个更好的人,看样子嫁肯定是不能够的,我可以娶。”
昙奴听了发笑,“打算强娶么?可是你别忘了,国师不许你成亲,他逼你吃的那颗药据说一辈子生效,你还打算娶别人,别异想天开了。”
是不是异想天开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觉得和国师在一起很有意思。虽然时时刻刻被他欺负,可是他的心一点都不坏。因为吃了那颗药,又不想孤独终老,所以只能在他身上打主意了。带他回大漠,好好哄哄也许就能留下他,还可以带上九色。然后有阿菩、昙奴和转转,夏夜坐在沙丘上架火烤野味,那种日子想起来真让人高兴。
不过国师本事那么大,想劫走恐怕不容易。还有他身边的灵台郎们,不说别人了,一个春官就难以招架。
她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也许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自己逗自己欢喜罢了。凑过去看转转缝制的衣裳,针线做得七倒八歪很不美观,“明天还是拿到东市的彩帛行去吧,请别人做,做最时兴的样子,回头我用得上。”
高筠死后的十来天她一直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年过完了,剩下的一个也该解决了。
她去李行简的宅邸伏守过,节后亲朋拜年往来不断,没有找到下手的好机会。后来曾经想过混入府里,但是李行简比高筠警惕性要强得多,也不一定是察觉有人专门针对百里济的案子,更多是以为某个集团开始有针对性的向朝中大臣发起屠杀。人越老越是怕死,李行简出门小心翼翼,身边多出不少护卫。莲灯盯了很久,都因为无处插针放弃了。
就这样连续守了七八日,事情总算有了转机,李行简的寿诞将至了。李婕妤的生母半年前亡故,大约觉得还在丧期,家里不宜张灯结彩,就另择了地方,在别苑大肆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