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白府的闹腾,郑州昨天晚上的动静在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开封。因为名声不好,也因为种种历史原因,石敬瑭对整个大晋王朝的掌控是相当低的,在偏远重镇,他的话不见得有当地节度使的管用,如果他想对那节度使做些什么,不说升降,就是换个地方也有可能把那节度使逼反了。不过郑州毕竟就临着开封,朝廷在这里还是有一定根基的,所以这天上午他就知道了全部经过。
当时他正在后宫同皇后李氏用餐,他的饭食相当简单,不过四个菜,其中也只有一道肉菜,另外三道,一道是豆腐豆芽,一道是菘菜,另外一道就是丝瓜。这样的饭食也不比外面富裕人家好多少,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还有两道甜点,这两道,却还是照顾李氏的。不管外面人怎么看不起这个儿皇帝,在作风上,他还是相当简朴的。
李氏夹了一块羊排放在石敬瑭的碗中,石敬瑭看了看,自己却夹了一筷子菘菜。李氏见了暗暗的叹了口气:“二郎这段日子用饭都不香,不如让人来看看。”
“不用了,我只是没什么胃口,昨夜那场雨也不知要有多少人受灾,偏偏朝中还不宽裕,也拿不出多少钱粮。”说到这里,他放下了筷子,竟是再不吃了。
李氏也停了下来:“我知道二郎是关心国事,但就是这样更应该保重自个儿。这天下,哪还经得起动乱啊!”
石敬瑭看着她,只见她目光殷切,心下不由得一暖。他虽然做了九五之尊,这日子却实在不怎么好过。契丹那边要好好奉承着,下面的节度使要好好招呼着,就这,天下人还骂他。他自认艰苦朴素,一心为民,却得不到什么好话。连早先得用的手下也一个个有了异志。当然,奉承他的也不少,但他知道他们都是别有心思的,像那冯道,唐庄宗时就在朝,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五个皇帝了,却始终不倒,将来他要去了,相信这老狐狸也还会活的好好的。
真正懂他的,理解他的唯有眼前的妻子。她跟着他没少担惊受怕,现在虽贵为皇后,却和他一起节俭,连喜欢吃的点心也不敢多用。他正想说些什么,外面就有人来报有密信送来,当下他也顾不得别的了,立刻就让人把信送了过来。他也不避讳李氏,径自就拆了开来,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他啪的一下连信一起拍到了桌子上:“这帮武夫,真真无礼!”
“……二郎?”
石敬瑭看了他一眼,把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李氏接了过来,大概的浏览了一遍:“看这上面所说,倒是那个李刺史太过无礼,竟指使人做什么请愿,却是太过孟浪了。”
石敬瑭冷笑了一声:“那个刘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起码也是早得了消息,否则哪有这么巧,这边李蒙刚带人到了白家,那边他就能带人截住了?他们一个两个,倒都是胆子大的很!”
“那二郎想要如何?两个都罚吗?”
“那李蒙还用我罚?现在有没有性命都难说。至于那刘成……”石敬瑭脸色莫名,白重重病下面没有子嗣继承他是知道的,不过他除了派人去慰问过两次外也没有别的动作。这一来是为了安其他节度使的心,节度使这个位子从唐朝晚期就几乎是家传的,皇上的作用就是承认。所以他明知白重儿子小又没有什么得用的子侄也不好做什么,否则他今天有什么动作,明天就不知要竖起多少反旗;另外一个,他也存了自己的自己的心思——他知道白重手下有人在争这个位子,若只是文斗那就不说了,死几个人用些手段都是应有之意。但若是武斗,弄不好就会闹大,而一旦闹大他就有出手的理由了,到时候不仅能收回一个节度使的位置,更能给那些武夫一个警惕!
但是现在……虽说动了兵,却到底没有大动,李蒙是不说了,刘成那里却是每一步都有理由的。他手下那个姓赵的是要抓什么山贼——哪个不长眼的山贼会往城里跑?而刘成自己呢,却是去维持秩序的!李蒙那里早有准备还好说,他若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又哪里能这么简单就把人凑齐了?他主管的地方可是在管城!
再怎么说石敬瑭也是马上皇帝,虽说有千古骂名在身,这些事情却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但他虽然知道其中有猫腻,可也不能深究。原因很简单,刘成是白重手下的大指使,他说去维持秩序,也不能说他管不到那个地方,最多也就是手伸的有些长了。至于那山贼更不好追究了,他非常相信,若他拿这个事出来说话,刘成那边就真能交一个山贼给他!
他若想办刘成自然是能办的,可又有哪个会服?
“不管怎么说,我看这个刘成还是一个讲规矩的。”李氏看着他的脸色,慢慢的开口,“不管他是不是早先得了消息,总归……是把这事办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