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堂弟”两个字,这位规矩人又松了口气,说话也立刻变得清楚了起来,抱着拳笑道:“原来尊驾是唐敏的堂弟,很好很好,太好了……在下姓东方,字侯,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段飞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动容道:“莫非尊驾就是‘源记’票号的少东主,江湖人称‘铁君子’的东方侯么?”东方侯笑道:“不敢,不敢………“
段飞也笑道:“幸会,幸会……”他吃惊的倒并非因为这人竟是富可敌国的源记少东,而因为他是东方世家的第一公子。
一手“伏虎神拳”据说已有了九成火候,这么样土头土脑,见了唐敏连话都说不出的一个人,居然是名震关中的武林高手,段飞自然难免觉得很意外。
东方侯的眼睛已又转到唐敏那边去了,赔着笑道:“两位为何不坐下来说话?”
唐敏道:“我们正要走了。”东方道:“走?到……到哪里去?”唐敏眼珠子一转,道:“我们正想找人请客吃饭。”
东方侯道:“何必找人,我……我……”唐敏用眼角瞟着他,道:“你想请客?”
东方侯道:“当然,当然……听说隔壁的排骨面不错,馒头也蒸得很白……”唐敏冷笑道:“排骨面我自己还吃得起,用不着你请,你走吧。”
东方侯擦了擦汗,赔笑道:“你……你想吃什么,我都请。”唐敏道:“你若真想请客,就请我们上“悦宾楼”去,我想吃那里的水泡肚。”
东方侯咬了咬牙,道:“好……好,咱……咱们就上悦宾楼。”
每个城里都有一两家特别贵的饭馆,但生意却往往特别好,因为花钱的大爷们爱的就是这调调儿。
坐在价钱特别贵的饭馆里吃饭,一个人仿佛就会变得神气许多,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个人物。
其实悦宾楼卖五钱银子一份的水泡肚,也未必比别家卖一钱七的滋味好些,但硬是有些人偏偏要觉得大不相同。
东方侯从走上楼到坐下来,至少已擦了七八次汗。唐敏已开始点菜了,点了四五样,东方侯的脸色看来已有些发白,突然站起来,道:“我……我出去走一趟,就……就回来。”
唐敏理也不理他,还是自己点自己的菜,等东方侯走下楼,她已一口气点了十六七样菜,这才停下来,道:“你猜不猜得出他干什么去了?”
段飞笑了笑,道:“去拿钱?”唐敏笑道:“一点也不错,这种人出来身上带的钱绝不会超过一两银子。”段飞道:“无论如何,他总是个君子,你也不该穷吃他。”
唐敏冷笑道:“什么铁君子,我看他简直是个铁公鸡,就和他老子一样,一毛不拔,这种人不吃吃谁?”
段飞道:“他总算对你不错,过几个月你们不是要成婚的吗?”唐敏道:“我这么样吃他,就是要将他吃怕。”
她撇了撇嘴,道:“你也不知道这人有多讨厌,自从我父亲和他父亲从小给我们指腹为婚,长大后东方侯见过我一面后,就整天的像条狗似的盯着我。”
段飞道:“我倒觉得他很好,人既老实,又正派,家世更没话说,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我看你不如就嫁给他……”
话未说完,唐敏已叫了起来,道:“放你的屁,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这种铁公鸡。”
段飞叹了口气,苦笑道:“女人真奇怪,未出嫁前,总希望自己的老公又豪爽,又慷慨,等到嫁给他以后,就希望他越小气越好了,最好一次客都不请,把钱都交给她。”
上第二道菜的时候,东方侯才赶回来,那边角落上刚坐下一个面带微须的中年人看到他,就欠了欠身,抱了抱拳。东方侯也立刻抱拳还礼,彼此都很客气。
那中年人是一个人来的,穿的衣服虽然并不十分华贵,但气派看来却极大,腰边悬着的一柄乌鞘剑,看来也绝非凡品。一双眸子更是炯炯有神,顾盼之间,隐然有威,显见得是个常常发号施令的人物。
唐敏早就留意到他了,此刻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东方侯道:“你不认得他?奇怪奇怪!”
唐敏道:“我为什么就一定要认得他?”东方侯压低声音,道:“他就是当年神剑山庄主人谢彦的衣钵弟子赵龙,若论剑法之高远清灵,江湖间只怕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了!”
唐敏也不禁为之动容,道:“听说他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已尽得谢彦的神髓,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看过吗?”
东方侯道:“这人生性恬淡,从来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所以江湖中认得他的人很少,但却和嵩山的镜湖师兄是方外至交,所以我才认得他。”
他说别的话时,不但口齿清楚,而且有条有理,但一说到自己和唐敏的事时,就立刻变成个结结巴巴的呆子了。
唐敏瞟了段飞一眼,道:“看来这地方来的名人倒不少。”东方侯笑道:“的确不少,除了我和柳色青外,大概还有厉刚、徐青藤、朱白水和慕容公公子。”
唐敏冷冷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个名人了?”东方侯怔了怔,道:“我……我……我……”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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