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道:“寻找我朋友的尸体,送返他的故乡。”李玄衣道:“你跟龙七是朋友?”段飞点点头。
李玄衣注目又问道:“你们在什么时候认识的?”段飞道:“我认识他虽然不是很久,知道他却已很久。”李玄衣道:“知道他什么?”
段飞道:“知道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我一向佩服正直的人。”李玄衣已很久没有笑,一听段飞这句话,就笑了。
他笑着道:“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替他卖命,我担保你一定会后悔。”接着他又补充道:“正直的人绝不会说谎,而据我所知,在血鹦鹉这件事上,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谎。”
段飞并没有追问下去,却笑道:“说谎固然可耻,但若吐露事实足以惹起更大的不幸之下,还是可以原谅的。”李玄衣冷笑,踱了开去。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踱了一个方步,又面向段飞,道:“龙七的尸体据说是你带回衙门?”段飞承认。“当时龙七已死亡?”段飞点头。
“你肯定他的确已死亡?”段飞道:“一个人是生是死,我还可以分得出的。”
“萧百草剖验尸体的时候,你是否也在一旁?”“不在,萧老先生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他认为那会影响他的工作,其实他就算准许我留下,我也未必愿意留下。”
“你怕看?”“我还怕呕吐。”段飞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怎样恶心的一回事?”
李玄衣没有答,板起脸,道:“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段飞道:“只许答,不许问?”李玄衣道:“不许。”
段飞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李玄衣道:“官!”段飞道:“你又当我是什么东西?”李玄衣道:“平民百姓。”
段飞纠正道:“江湖人。”李玄衣又一声冷笑。
段飞接着道:“江湖人不怕官,不受管,也没有官敢管。”李玄衣冷笑道:“我敢管!”
段飞道:“就算敢管,我就算受管,又怎样?我又没有犯法。”李玄衣冷冷道:“你没有犯法,却有犯法的嫌疑。”
段飞忍不住问道:“我有什么犯法的嫌疑呢?”李玄衣冷声道:“你协助嫌疑的犯人,逍遥法外。”
段飞道:“又一个嫌疑,这嫌疑的犯人又是谁?”李玄衣道:“龙七。”
段飞笑笑道:“我还知道你另有一个很吓人的外号,就叫活阎王。”李玄衣木无表情,反而问道:“这个外号好不好?”
段飞道:“好是好,有一点,我却很不明白。”李玄衣道:“哪一点?”
段飞道:“活阎王顾名思义,是人间的阎王,你怎么连鬼都管到了?”李玄衣道:“你是说龙七?”
段飞道:“僵尸难道不是鬼?”李玄衣道:“你肯定他已变成僵尸?”段飞道:“我没有见过僵尸,却见过尸体,我敢担保他已是一个死人。”
李玄衣道:“我连尸体都没有见过,在未见到他的尸体之前,我仍当他是一个活人。”他霍地迫视段飞道:“你也敢担保自己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段飞又一笑,道:“就算是事实,你好像也没有办法。”
李玄衣亦笑了,道:“你知道我还有一个外号叫做活阎王,却似乎不知道我这个外号怎会得来。”段飞道:“那是因为你的心够狠,手够辣,剑够毒。”
李玄衣道:“心狠自然手辣,手辣自然剑毒,这三样其实只是一样,你只说中了一样,还差一样。”
段飞道:“哪一样?”李玄衣道:“刑够重。”他又笑道:“在我的重刑之下,我敢担保所听到的一定是事实。”
段飞笑道:“你好像已有意思对我用重刑来迫供?”李玄衣只是笑,这笑容已显得很残忍。
段飞笑接道:“只不知你怎样将我拿到重刑之下?”李玄衣道:“想知道还不容易?”
话未完,他的左手已戟指一指。那一指仍未指到段飞,七个官差已有三个扑了过去。捧着棺盖的那个官差站得最近,第一个扑到,却不是抓人,一拳就向段飞面门打去。这一拳简直就是公报私仇。
方才给段飞吓得最惨的就是他,对于这个小子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好感,对于这个小子的一脸笑容更就瞧的不顺眼,所以李玄衣一下令去拿人,他便立即就想到先打掉这个小子的一脸笑容。
那并不是致命的地方,就算打重一点也不会死人,所以他放心去打。他打的也已够重。
这一拳没有一百最少也有九十九斤的气力,打上去已不止可以打掉一面的笑容,整张脸都可以打花的了。蓬一声巨震,一条人影就飞了出去。
段飞仍站在原地,一张脸也没有花。那个官差的脸却花了。他一拳才出,段飞的拳头已重重的打在他面上,打塌了他的鼻梁,打开了他满面血花,甚至将他打飞丈外。
段飞这一拳已不止一百斤。那个官差刚飞开,另外的两个官差已扑至,四只手一张鸡爪一样抓向段飞的左右手。
抓是抓住了,却是段飞的左右手“大鹏展翅”,反抓住他们两人的一只手腕。
段飞马上就一声大喝,将他们两人抡了起来,掷了出去,掷向其余的四个官差。其余的四个官差正要冲上,那两个官差就已泰山压顶也似的迎头压下。
总算他们手急眼快,两两成双,双双齐心合力,硬将两个同伴接下来,四个人,竟全都被震的退出了一步。
给他掷出的那两个官差脸都青了,接着那四个官差的脸色亦不见得太好,“铮铮铮铮”的四声,四把刀不约而同全都亮在手上。
刀光亮如雪,这四把显然都是好刀。一刀在手,四个公差的面上都现出了阴狠的神色。只看拔刀的姿势,就知道他们都是用刀的好手,只看面上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刀下绝不会留情。
段飞似乎还没有看他们,他正在两手交替,拍打衣袖,就像方才那三个官差身上的征尘已有不少落在他衣袖之上,更像事情在他掷出两个官差之后就已了结。
事情又怎会这就了结?四个官差刀出鞘,脚步更开始移动,左右移动,四个人分开了四个方向。
段飞的眼睛只要望出去,最少就可以望到两把刀。他已放下手,伸一个懒腰,忽然道:“睡眠足够,精力充沛,这个时候最好就活动一下筋骨。”
四个公差中的一个立时道:“我们一定好好的让你活动一下。”段飞的目光应声在四把刀上掠过,道:“但动到刀子我就恕不奉陪,那些东西向来就有碍健康。”
另一个公差冷笑一声,道:“只可惜由不得你。”语声一落,他的人就冲上。其他的三个官差亦同时发动。
雪亮的刀锋闪着灼目的光芒,这四个官差使的竟是同一样的刀法。两刀砍向段飞的双肩,两刀砍向段飞的双腿,他们并没有下杀手。因为李玄衣还要留下的段飞一条命,还要问段飞的口供。
但这四刀砍中,段飞就得变做王八,虽然保得住性命,也只能在地上爬了。段飞虽然不想奉陪,更不想变做王八。
在他的后面就是那副棺材,棺材的后面却是墙壁,他,不能再躲进棺材,身后亦已没有退路。他只好想办法应付砍来的四把刀。
一个人要应付四把刀并不容易,好在那四把刀用的都是伤人的刀法,不是要命的刀法。伤人的刀法,总比较要命的刀法,容易应付。
他一声暴喝,一拧腰,突然一跃起身,迎向左面挥刀砍来的那个官差。这一跃,砍向他双脚的两刀就落空,那一拧,右边砍向他肩膀的一刀亦落空。一下子闪开了三把刀,不能说他没本领的了,只可惜三把刀之外还有一刀。
这张刀本来只砍向他的肩膀,但他这一拧,就变了砍向他的胸膛。肩膀不是致命的地方,胸膛却是致命的地方。
他避开了三把刀,竟闯入了一条死路。以他这么精明,临敌经验这么丰富的人,实在没有理由犯上这种致命的错误。
他虽然敢拼命,不要命,那个官差却不敢要他的命。李玄衣并没有命令他杀段飞,他绝不敢杀段飞。
因为那往往就要赔上他自己的一条命。所以一发觉段飞的胸膛撞向自己手上的刀锋,他已就吓了一跳。好在,他在刀上已留有分寸,连忙将刀带开。
他只当段飞是被其他的三把刀逼入了这一条死路,万想不到是段飞自己闯入来,看似在拼命,身形那一拧之后还有一个变化,刀即使没有带开,亦未必能够砍上段飞的胸膛。
那一个变化的目的当然在闪避砍胸膛的那一刀,现在刀已带开,就变了多余。所以段飞并没有施展那一个变化。
好像他这等高手,又怎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他施展另一个变化。刀仓促带开,那个官差的面前便有了空隙,他抢入这个空隙,挥拳痛击那个官差的脸。
“砰”一声,那个官差最少飞出了一丈,虽然还没有倒下,左半脸却已肿了。段飞一拳打出,整个身子亦标前了半丈,左右脚一转,斜踩子午马,右拳正收回.
耳边就已听见哧的一声异响,眼角同时瞥见一道剑光凌空飞来。剑光迅急,剑势毒辣。李玄衣的剑终于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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