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硬拖着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了下来,哽咽道:“红云儿,让我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不想这个样子回去。”
“你在难过什么?你当日既然决定离开秦国,离开他,难道你还想着有朝一日他会哭喊着求你回去?”无恤无奈地在我身前蹲下,叹息道,“你醒一醒好吗?他已经忘了你,你何苦还记着他,人在不能回头的时候,就只能继续往前走,你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我在这时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怯懦,我在不能承担的痛苦面前选择了逃避,我远远地逃到了晋国,可是关于他的一切还是如影随形,逃都逃不掉。
“你既然做不到,那我今日便帮你一把”,赵无恤把我的脸抬了起来,“这是前日从秦国送来的信函,本想瞒着你,但今日既然已经弄成这样,我就索性都让你知道。”
“这是什么?”我从他手中接过了一块写了字的绢布,就着月光迅速地看了一眼。
“写这封信的人囚困了四儿和无邪,他希望和我私下做一笔交易。”
“是他,他要你……”我被无边的绝望迅速地淹没,说不出话来。
“你若难过,便哭吧!”赵无恤把浑身僵硬的我轻轻地搂进怀里,柔声道:“今天哭完了,以后就再也不要为他落泪了……”
伍封发现了赵无恤在雍城驿站留下的两名侍从,因而让他们给赵无恤带了一封信,告知他四儿和无邪现在就在伍府,若想要回他们两个,就必须拿太子鞝的命去换。
伯鲁当日奉了赵鞅之命在雍城与公子利定下了一个盟约,若太子鞝谋害公子利或是勾结巴蜀两国反叛,那么赵家就会出手助公子利登上太子之位,条件便是公子利上位后,促成秦晋结盟,而且赵家将来若是有何危难,公子利都必须出手相助。
太子鞝亲楚而远晋,若他上位对晋国来说绝非幸事,而同是君夫人所出的公子利则恰恰相反,考虑到宗子伯鲁羸弱,赵鞅此举也是为了能在自己百年之后,尽可能地稳固赵氏基业。但是,刺杀太子鞝一事却不在约定之内。
“四儿和无邪我自会想办法给你带回来,你可以不插手此事。”昨夜无恤将我从湖边带了回来,今天一大早又和伯鲁一起来看我。
“我没事,只是刺杀太子鞝的事,公子利可知晓?”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应该也是知道的,这事他不能做,伍封也不能做,太子鞝必须死,而且是死在不相干的人手里,卿父已经知道,而且也默许了这件事。”伯鲁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缓缓道,“还有,卿父已经同意将长姐伯嬴许配给伍封,如果不出意外,三个月后,伍封就会上门提亲。”
“嗯,那你什么时候动身去秦国?”我点了点头,转而问无恤。
无恤见我面色如常,不免惊讶:“不急,此事关系重大,等我们回到晋国周密安排后再动身。”
“我们在黄池也待了快一个月了,不知吴越之间怎么样了?”我问。
“越国已经攻入了吴都姑苏,吴国太子兵败自刎,姑苏台被勾践一把火烧了。”
“那夫差怎么还天天与三公夜宴寻欢,山林狩猎?”无恤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想不到越王勾践的速度那么快,这几年他厉兵秣马,终于被他等到了这个天赐良机。
“卿父暗地里已经派人截杀了七个吴国的信使,所以夫差这时候还不知道姑苏被攻陷的事。”伯鲁轻声道。
伯鲁的话让我想起了那天从史墨帐中走出的几个黑衣劲服之人,深谋远虑的赵鞅怎么可能会让信使活着见到夫差。
“为了不让越国此番一口吞下吴国,卿父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让夫差尽快离开黄池,回到吴国。”无恤沉声道。
“这倒是难了,昨日晋、鲁两国国君还约了吴公明日黄池泛舟呢!”伯鲁为难道。
我们三人正在商议着,忽听门口小童报信,说是赵鞅和史墨要见我。
“我先过去了,晚点再议。”我起身到屏风后整理了衣冠,出来时伯鲁已经走了,赵无恤却还站在帐外。
“怎么了?”我问。
“卿父应该已经知道你是伍家的养女,他若问起,你只需回答,你是因为不愿意做公子利的妾室才逃走的,你与伍封的种种就不要提了。”
“别担心了,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卿相面前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