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一定是爱上他了。”慕容烟惶恐地揪着慕容凝的衣袖,十五岁的少女情窦初开,觉得‘爱’是一件犹如洪水猛兽般可怕的事,“姐我该怎么办?”
“烟儿,爱便是爱了,不要怕。”慕容凝拍拍她的头,“虽然爱一个人会很辛苦,不容易幸福。”
“可是他不爱我啊姐姐,我好害怕……心好疼……”慕容烟纠结着一张小脸。
“那就努力让他爱上你。”慕容凝握住她的双肩,给她以无形的鼓励,“不试试,怎么知道?”
“对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多么爱他,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说不定……”希望重新点亮了她的双眸,让她精神百倍地跳了起来,急切地在屋内转着圈,“可是,可是,要怎样才能……”
“烟儿,来,姐姐给你梳头。”
慕容烟乖巧地坐在梳妆镜前,她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端详过自己的容颜。铜镜里的女孩子有双迷蒙美丽如水晶般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饱满的额头,小而精致的鼻尖,微微翘起的娇唇泛着淡淡的粉嫩,圆圆的脸蛋看上去红润而健康。慕容烟多希望自己能够再美一点,再成熟一点,再妖娆一点,她巴不得下一刻他就立马爱上她啊。
慕容凝为她梳了个斜飞的飞云髻,簪了几朵亮色的步摇,让她立马挑脱而精神起来,她灵动地翩然转了几圈,殷红的绸缎衬得她竟颇有些艳丽的味道,看得慕容凝欣慰地连连感慨:“我们家烟儿,真的是长大了……”
屋内接着传来慕容烟兴奋而又活泼的笑声:“姐姐,真的嘛真的嘛,好不好看啊?”
“真好看!”慕容凝宠溺而欣慰地回应着。
白衣佩剑的少女久久地伫在屋外,微微低着头,面色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又或是她根本就没有表情。
爱?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心念念上上下下翻翻覆覆要生要死地为了一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真可笑啊,好好的一颗心,为什么要交到别人手里?
这一切,又都有什么意义?
她缓缓将手伸出了屋檐。
手指修长纤细,白净如玉。指腹由于常年握剑而起了些透明的茧。雨水啪嗒落在掌心茧上,微微溅向别处,那样与别处不同的细微音色,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啪嗒。啪嗒。啪嗒。
这雨水,为何而落?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她再次失神了。
日为何升?月为何明?草为谁绿?花为谁开?树为谁盘根?叶为谁错节?
我又为何而存在?
这些思绪不过像是飘散在她脑海中的飞絮,飘浮而毫无规律,茫茫一片。
可这次,她这样想的时候,那些飘絮竟像是有意识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所构成的幻象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清晰。
是那一方手帕,色泽陈旧,质地柔软,绣脚紊乱,丝线粗细不一,鸳鸯与鸭子别无二致。
几乎从不更换姿势的右手竟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雪渊,缓缓捂住了心脏跳动的位置。即便是规律而强烈地跳动着,那节奏也是丝毫波澜不惊的,像是滴漏一般,一下、又一下,不会停止,也不曾改变,从开天辟地,至地老天荒。
“原来你,根本没有心啊。”
那个人的话就那样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
竟然还没有忘记吗。不,不对,是竟然记住了。
有种感觉微微爬上了心尖。她说不清那是那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呼吸稍稍有些吃力,周身血液流动的缓慢了些,像是她曾不小心划破的伤口。
大概是痛觉吧,她默默地想。
她收回了左手,雨水顺着她的指节爬上了她的指尖,渐渐凝聚成珠圆玉润的水珠。最后,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重量,水珠脱离她的指尖,啪嗒一声坠落在了仍干燥的地面,像是秋日离开了枝丫的木槿。
直到最后一滴水珠落尽,慕容汐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晚晴居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