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达雅王宫,烈武金殿。
主座上端坐的那一位,正是此任龙琰真王比穆真,莫达罕莫达尔兄弟的亲生父亲。同十年前相比,他的面庞添了些如刀刻般的印记,大氅下的身躯日渐魁梧,更添了些真王的气势与威严。
两人刚刚站定,龙琰真王便一声怒喝:“跪下!”
慕容汐岿然不动,莫达尔已经‘噗通’一声应声跪地。
比穆真不怒自威的声音与金殿之中响起:“莫达罕你好大的胆子!翅膀硬了是吧?别忘了是谁给了你如今的这一切!你想要干什么?造反吗!”
“父王息怒!不过是一个女人……”莫达尔毕恭毕敬地跪着,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莫达罕啊莫达罕,你可知她是什么人?她可是未央宫这一任的宫主,大炎朝皇帝的左膀右臂!她如今潜入我北荒刺探情报,打探军情,可令我北荒几百年的功业毁于一旦!你糊涂啊!”比穆真恨铁不成钢地愤愤拍着座椅,砰砰作响。
“这……父王,她来北荒只为寻人,今日正要离开。”莫达尔冷汗涔涔,开口求着情。
“离开?”比穆真的一双精目威严地扫过慕容汐:“你当我北荒是什么地方?让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慕容汐在那样压迫性的气势下,竟也无半分的慌乱,淡定开口:“真王,我能来这金帐,自然——”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莫达尔大声打断了:“父王容禀,儿子想择她为我们北荒的未来的正阏氏。”
莫达尔的这一句话说了出来,金殿内竟久久无人应答。
慕容汐也没再坚持说话,只冷冷地瞧着身侧跪着的男人伟岸的侧影。
“信我,阿若拉。”他用只能由她听到的音量开口。
比穆真也像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嗓音因为极度的怒火而震颤着,像是雄狮的低咆:“你说什么?!”
莫达尔却跪在那里,态度不卑不亢:“父王,半年前我们北荒的军队在炎朝猛烈的攻势之下难以招架,您再清楚不过。而后大炎撤兵调养生息,可他们的三十万大军依旧在虎踞关虎视眈眈,我们递过去的议和书也如泥牛入海无消息。我们的兵力和大炎的军队相比还很有差距,眼下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比穆真沉吟着,没有反驳。
“而倘若我将迎娶未央宫宫主的消息告知天下,无疑是逼得炎朝皇帝无论是顾及未央宫的颜面、还是大炎朝的颜面,也只能答应这是议和,而不是我北荒逼婚。这样一来,我们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壮大我们的队伍。”
说罢,莫达尔的眼风极快地扫了慕容汐一眼,可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漠然,似是对他所说的一切毫无兴趣,也不甚在意,无法在她的心中投下任何涟漪。
他有些讶异,但还是重新低下头去,继续说道:“另外,倘若我娶了未央宫主为妻,假以时日,必然会对炎朝的里里外外事务了如指掌,在与炎朝的对决中也会多了许多胜算。”
慕容汐低着头,眸子里的暗光看不分明。他方才的那番话,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知晓她身份之时便时刻盘旋在他脑海中的计谋。堂堂一国皇储,若真是没有一丝城府的莽夫,又怎能在暗流涌动中稳坐至今?他与她的相处,真心中带着假意,装傻充愣里藏着试探,聪慧如她,又岂会不知呢?她漫无目的地想着,思绪又缠绕回了那双幽深的蓝眸,如今又会有种怎样七窍玲珑的心思?似是也曾见过,那双蓝眸里的干净与纯澈……
莫达罕啊。
高坐上的龙琰真王听了他的这番话却已经是转怒为喜,拊掌而笑,一迭声夸赞道:“想不到我儿竟这般聪慧明理,连为父都要自愧不如啊!哈哈!那便依你所说,让你母亲为你择个好日子,将她娶了吧!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严加看管!叫几位王爷过来,共贺此事!修书大炎!哈哈哈!真是天佑我北荒!”
莫达尔低低地应了声诺。
四周便有密密麻麻的武士要上前将慕容汐拿下,她也没有任何的挣扎便束手就擒。莫达尔看向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竟似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像是他臆想出来的错觉。
他分辨不清她信他与否。然而无论她如何想他,他却不能动摇……他要救她,带着他的嘱托去见那个人。
——
入夜三更。
慕容汐被捆住手脚按捺在大床之上,案边燃着一只昏暗的小红烛,四周一片岑寂。但她知道,看守她的卫兵是一堆接着一堆,她如今是插翅也难逃。这一幕,是何曾的相似。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境,却已与那日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昏暗的烛光一闪,一个人影落在了她的面前,动作快到连她也分不清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刀刃的寒芒一闪,慕容汐条件反射般地便要躲避。然光影闪过,她浑身的束缚已经除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