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雅显然是没有参加过战争的，听了这话，她脸上一红，随即又很是不服气的说道：“要不是指导员没有批准我的请愿书，我还不是早就上了前线了……真是的！”

看着卡雅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鲍里斯只是会心一笑，没有说什么。

年轻人总是气血旺盛的，精神上无所畏惧，冲动而任性，他们不懂得什么叫战争，也不明白战争的残酷性，就像卡雅，她之所以向往到前线去，去参加真正的战争，完全是受一种英雄主义情怀的鼓动。她们希望能够在战争中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收获自己的荣誉，令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而在现实中，真正能实现这些目的的人寥寥可数，大部分人都以炮灰的角色永埋沙场却无人缅怀。

“鲍里斯同志，给我们讲讲你参加过的战争吧，比如莫斯科战役事的事情。”卡雅生了会气，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她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着鲍里斯说道。

鲍里斯笑了笑，脑子里浮现出他第一次出现在卢茨克，指挥着209营作战时的情景。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在这一刻，那时候曾经生的一幕一幕，那一张张曾经鲜活现在却已经褪色的面容，都涌现在他的眼前——阿纳斯塔西中尉战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接任209营的安吉普中尉牺牲了，他战死在了基辅城下，牺牲时军衔是少校；曾经那个英姿飒爽的尼基塔少尉，也牺牲了，她在高加索战役中被德军战机投掷的炸弹炸死……一具具鲜活的面容，就那么随风而逝，永远地失去了色泽——而这，就是战争。

“……那是1941年的卢茨克，我指挥的第209步兵营驻守在那里，任务是守护当地的一个雷达站，”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鲍里斯的视线扫过眼前两张年轻漂亮的脸蛋，最终落在覆满尘土的车窗外，“最初，我们需要对付的敌人，是一伙潘杰拉份子，也就是叛军……”

火车在剧烈的颠簸和同样剧烈的咣当声中快速前行，鲍里斯开始用平直的语言讲述他曾经经历过的某几场战斗。

两个女孩听得很认真，时而紧张，时而放松的，感觉自己的心情始终随着鲍里斯的故事跌宕起伏，而在她们的眼里，对面这个看上去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指挥员，也显得越来越有魅力。

在过道的另一侧，阿尔谢尼也听得很仔细，他跟着鲍里斯的时间不是很长，鲍里斯经历过的很多战斗，他都了无所知，而鲍里斯也从不在他面前谈这些事情。如今，有幸可以听到这些，阿尔谢尼觉得自己应该牢记每一个细节，将来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写一部小说。

火车一路行进的很顺利，沿途没有遇到德军的空袭，在下午3点钟的时候，平平安安的抵达了斯莫罗德诺耶。

“鲍里斯，能告诉我你在莫斯科的住址吗？”临下车的时候，性格外向的卡雅看着起身准备下车的鲍里斯，急声问道，“你在莫斯科应该有住址吧？”

鲍里斯看着眼前这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目前在莫斯科的住址——对他来说，在莫斯科的住址现在还是不确定的，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总参谋部又会给他更换住处了。

卡雅明显对鲍里斯有了好感，而小姑娘对这一点也毫不掩饰，她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将鲍里斯说的住址认认真真的记了下来。

“那么，现在就要说再见啦，卡雅·伊娃洛夫娜同志，还有奥丽雅·伊万洛夫娜同志，”向两个小姑娘伸出手，鲍里斯微笑道。

“我们住在雅罗斯拉夫尔路346号，就在谢维里亚宁地铁站的旁边，”卡雅握住鲍里斯的手，语速飞快的说道，“三楼的1043室，你回莫斯科的话，可以去找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住在那里。“

卡雅的性格上有着俄罗斯女孩所具有的的热情奔放，羞怯显然不属于她。

鲍里斯笑了笑，点点头，算是记下来了。

没有再在列车上耽搁，他已经看到了马利宁的身影了，这位罗科索夫斯基御用的参谋长，正带着几个人朝车厢走过来。

辞别了两个女孩，鲍里斯带着阿尔谢尼和警卫下了火车，而这会马利宁已经走到了近前。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因此看到彼此的时候，都禁不住露出笑容，随后便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个鲍里斯恐怕是个将军吧？”看着车窗外和马利宁抱在一起的鲍里斯，卡雅惊讶的说道。

奥丽雅抿着嘴唇，没有吭声，有很多话她是不会同身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说的。比如说，她早就认出了鲍里斯，她甚至知道鲍里斯的全名是鲍里斯·阿尔希波维奇·库廖科夫。她还知道，鲍里斯曾经无数次因军功登上军报。她也知道，这个鲍里斯在莫斯科战役之后，就已经被提升为少将了。她还知道……

不过，知道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说出来，有些时候，明明知道的事情故作不知道，反倒会有意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