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管得有点太宽了。
政府官员之间,不许称呼对方的“字”、“号”,必须喊彼此的职务。民间普遍称呼“先生”或“君”,团体内部互称为“同志”,妇女则称为“夫人”、“女士”、“小姐”。
老爷、大人、主子之类的腐朽称谓一律废除。
当然,这种规定管得不严,就连袁世凯、常凯申都各种称呼对方字号。
小轿车继续前行,在《大公报》报馆门口停下。
周赫煊带着廖雅泉,亲自给社员们放春节慰问品,至于中华广播电台那边,则由张乐怡去处理。
“春节快乐!”
“恭喜财!”
众人乐呵呵地彼此问候,虽然过年没有放假,但也是喜气十足。
不过有人却带着煞气,朱湘半上午来到报馆,对周赫煊说:“希望教育基金贪腐一案查清楚了。”
“具体什么情况?”周赫煊问。
朱湘脸色冰冷地说:“那些人做得很隐秘,我聘请一个老账房、一个西式会计,足足查了4个月,现账本完全没有问题。你猜这帮蛀虫是怎么贪污的?”
周赫煊笑问:“说说看。”
朱湘道:“他们勾结商人,在建造校舍、购买教学用品、购买营养午餐食材方面,以次充好,谎报高价。不仅如此,他们还虚造教员名额,靠吃空饷来敛财。我这几个月里,走访了62所希望小学,现虚造的教员多达87个。还有,他们还安排亲朋好友担任新建学校的副校长,但这些副校长是不用上班的,空领工资。根据我的粗略统计,去年至少有18万元,属于不合理支出。文绣副会长虽然多方奔走筹款,但也经不住那些蛀虫消耗,如今希望教育基金会的资金只剩下6万3千多元。”
周赫煊问:“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朱湘的眼睛里透出狠辣的光彩,说道:“报官起诉,希望基金委员会的秘书长难辞其咎,至少也得蹲上20年大牢。还有负责采购,安排人事的责任人,一律都要严惩!所有相关人员给予警告,自动退还赃款者,扣除他们半年的工资。不自觉的交给法院处理!”
“有多少人涉案?”周赫煊又问。
朱湘说:“主要获利者,就委员会的那几个。但从中分到好处的,至少有40人以上!”
周赫煊眉头紧皱,抛去各种临时工,希望教育基金会的正式员工,总共也不到70人。如果按照朱湘的做法,那么基金会肯定要瘫痪,短期内都没法正常运转。
“抓大放小吧,”周赫煊叹气道,“几个主谋只要积极退还钱款,也别再报官了。事情如果闹大,于公,有损希望教育基金会的名声,于私,张少帅那边也不好看。”
“周会长,你太让我失望了!”
朱湘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愤然而起:“这是老百姓捐的善款,每分钱都必须用在正道上。那些贪污者固然可恨,但你的做法又何尝不是徇私?只要我还担任基金会的监事,这件事必须严惩到底。就算你把我撤职了,我手里掌握着他们贪污的证据,我也会以个人名义去报官和披露!”
周赫煊终于知道,为啥历史上朱湘走到哪儿都得罪人,最后穷困潦倒、妻离子散,手里拽着两本诗集忧愤自杀了。
此君完全不讲人情,只认一个“理”字。
可问题是,有时候只讲理讲法,完全不顾大局,那是会误事的。
周赫煊现在就是被朱湘架在火上烤,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无奈地说:“按你的想法来办吧,尽量温和一点。少帅那边,我会电报说明情况,毕竟都是他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