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雕镂紫菀榻上,萧湛倚靠在安容的凌霄花大迎枕上,龙章凤姿,姿态慵懒,神情惬意。
一袭华贵不几的天蓝色长衫,外罩月白色锦袍,衣襟和胸襟口勾勒出几缕祥云。
他的双眸黑幽如暗夜,浑身冷冽霸气不经意流泻出来。
听到安容转身,髻间钗环轻撞出的清脆叮咚声。
他缓缓抬眸,深邃幽魅的双眸有抹笑意流淌。
安容身子一怔,立即被他的笑意给刹住,愣愣挪不开眼。
萧湛极少笑。
尤其是他常年带着面具,虽然偶尔有嘴角上扬之态,可被银色面具所遮挡,甚少有人见过他真正的笑容。
这一刻,虽然他只是轻笑,却像黑夜里绽放的幽昙,幽静夺目,又像清湖中静绽的睡莲,美得安宁,却芳香四溢,更像雪山深处,清晨雾霭中,雪莲上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灿烂耀眼的光华。
安容觉得有些醉了,面带酡红,不知道是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沉香醉人,还是被萧湛的美色所迷惑。
“好美,”安容的赞美之词,溢出娇唇。
安容觉得,若不是她身作女儿身,有种天生的矜持,前世东钦侯府又对她有过大家闺秀的调教,安容觉得她该忍不住上前调戏床榻上的美男了。
萧湛的脸瞬间黑成一团,虽然安容呢喃的小声,可是他耳力极好,听得是一清二楚,而且就算听不见,他也长了双眼,瞧得见安容眸底的神情,羡慕有之、妒忌有之,但更多的还是轻薄。
萧湛伸手拿过一旁小几上的银质面具,要罩上。
此时,安容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神太过赤果了。
安容脸颊飘过红晕,阻止道,“别啊,不就看几眼,小气吧啦的做什么。”
萧湛顿时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不小气,是不是要大方的送上去给你调戏?”
好啊。
安容爽快的在心底接了一句,但也只是在心底,可不敢表露出来。
非但不敢表露,还很不屑的回了一句,“我才不稀罕呢。”
萧湛气笑了,一双眼珠子像是挂在了他脸上,还口是心非说不稀罕,他一直以为她脸皮很薄,怎么今儿忽然就变厚了?
难道以前都是装的?萧湛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他从小榻上起身,手上的面具轻轻一丢,便又原样的回了小几上。
他朝安容走过来,轻轻擒住安容的下颚,嘴角的笑,邪魅诱人,安容不自主的吞了下口水。
萧湛的脸隐隐有了崩塌之势。
“我不是娶了头母狼吧?”萧湛深邃的眸底有碎火。
“母狼?”安容轻声询问,她不明白,她怎么可能像狼那种凶残的动物呢,他什么眼神啊?
萧湛挑眉轻笑,那笑意带了捉狭。
安容的脸瞬间爆红,破口便骂,“你才是色狼呢!”
居然骂她色狼,还骂的这么委婉,最可恶的是他用一种“我娶的媳妇不可能怎么笨”的神情看着她,好像她呆的配不上他似地。
安容气大,她摸着肚子看着萧湛,语气轻柔的就跟那柔滑的丝绸一般,让人觉得舒适,但是话可就叫人甚是无语了。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一孕傻三年’吗?”
语气从轻柔,瞬间转成了咬牙切齿,脸色更是写满了:我会变傻,全怪你!
萧湛,“……。”
萧湛忽然想起白天在药铺里看大夫时,临走前,大夫提醒他的话,“这女人啊,一旦怀了身孕,性情会大变,表少爷可要多担待点,切莫当她是刁蛮任性,占着肚子里有了孩子,就无所顾忌,切忌少惹少奶奶生气动怒。”
当时,他还以为以安容的性子,不大可能会刁蛮任性……
不过,这样的安容,似乎更活乏可爱些?
萧湛伸手捏了安容的脸颊,笑的意气风,跟他以往的冷冽气息全然不同,这样的萧湛是她所不熟悉的,但是却很喜欢。
但仅仅是喜欢容貌,性子就恶劣的令人指了。
只听他缓缓开口,深邃的眸底写满了担忧之色,朱唇轻启,“为夫记得你说过要生八个孩子,等第八个孩子出生时,你还认得为夫么?”
安容,“……。”
明明是打趣,脸色的担忧却能糊弄的叫人信以为真。
安容呲牙,“铁定认不得了啊。”
现在就不认得了好么,还用等到将来?
不过,这话要是真成立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会越来越呆啊?
安容不是说笑的。
她记得医书上记载了一种现象,叫“孕傻”。
主要症状便是健忘,注意力难以集中,思维迟钝,甚至头晕等。
虽然不是真的变傻了,而且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很久,可思维迟钝……那也不行啊。
要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像母亲,万一就随了怀孕时候的她。
安容简直不敢想,孩子当然要像萧湛才行了,当然了,性子不能像他,太冷了,小小年纪蹦着个脸,不苟言笑,一点都不可爱。
“以后每三天,我要吃一次海鱼,坚决不能变傻,”安容眼神坚定。
萧湛额头有黑线,是想笑不敢笑,“要吃海鱼还不简单,回头让厨房给你做。”
安容轻嗯了一声,“你想笑就笑吧,你笑起来更漂亮。”
安容笑的清冽,容光灿烂。
她绝对是故意的,她这哪里是要人笑啊,是存心惹人生气,让你笑话我笨,我还不会报复了么?
安容的计划落空,萧湛笑了。
安容甚觉无力,萧湛压根就不会如她想的那般,非但不会,他还抓起安容的手,搭在他心口上。
是的,他让安容调戏他。
安容觉得手热的烫,她也只是心底想想,是晾准了萧湛不许,这会儿萧湛允许了,她反倒胆怯了。
万一他精虫上脑,把持不住了怎么办?
她可不能让肚子里的还有什么万一。
安容努力将手抽回来,嘴上却丝毫不露怯色,“改日吧,今儿没心情,嘴疼。”
说完,赶紧把话题岔开,“你不许我抹药,明儿唇瓣就算能消肿,也会有伤疤,我怎么去请安?”
到时候,那些目光会羞的她恨不得钻地洞的,她总不好想糊弄丫鬟那样糊弄她们吧,而且,她根本连丫鬟都没有糊弄过去!
安容看着萧湛,眸底有了些为难。
萧国公府只是萧湛的外祖家,就算他从小在萧国公府长大,也姓萧,可到底只是一个外人。
她对待萧国公府那些长辈,该如何把握分寸?
亲厚,怕被人说是谄媚。
疏远,又怕被人说占着萧老国公的宠爱,恃宠而骄。
安容羡慕萧湛,他只需跟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以及国公府少爷打交道便好,其余人,见了请安便是。
还有新媳妇进门,要不要立规矩?
前世,她在东钦侯夫人跟前,早上伺候她起床,还要帮着布菜添饭,规矩大着呢。
萧湛知道安容的害怕,捏着她的手道,“别担心,只要守国公府规矩便可。”
安容嘟嘟嘴,这话跟没说没区别好么。
她还欲再问,可是萧湛的眸光却落到她的手腕上了,“今晚还进去吗?”
安容瞅着红玉手镯,眸光轻眨,“我怎么进去?透过月光?”
安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儿的月光倒是极美。
“你能不能一起进去?”安容有些期盼道。
虽然她知道这手镯进去过不少人,可是对她来说,到底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有些害怕。
安容问的坦然,萧湛却很无奈。
这是萧家传家木镯,却偏偏萧家人对它一无所知,安容能进去,却反过来问他,这叫他如何回答?
“先试一试,”萧湛轻声道。
“怎么试?”安容问道。
要是牵手就行,那昨晚就不会她一人进去了。
想到昨晚,自己忽然消失在他身下,安容还觉得脸红。
她更庆幸木镯里没有旁人,不然她该泄愤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