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有甚么事情,你可拿了它去王府寻我。”
那是个沉香木所制的腰牌。三指宽,四寸长。毫无装饰,只中间刻了个古体的‘敬’字。
是敬王府的通行腰牌。
看到这个情形,秦立谦的脸色又黑沉了许多。
——男子怎可随便赠送物品给女子?!
可,若说这是私相授受罢,敬王偏就是正大光明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的。
没甚可指摘的。
若说不是私相授受吧……
敬王还压根没把周围的人放在心上。在他的眼里,好像就他和秦楚青俩人似的。
跟‘私’好像也没区别了。
秦立谦胸中燃着一团火。眼看着就要爆发,再也压不住,旁边秦正宁上前一步,侧身拦住了自家父亲,温声开了口。
“多谢王爷赏赐!正宁代妹妹谢过王爷了。”
两句话,直接把这腰牌当成是霍容与赏给秦楚青的了。
……倒是个极好的主意。
秦立谦脸色缓和了不少。
霍容与不介意旁人用了何种说辞。左右能让秦楚青安然收下就好。
待到秦正宁接过牌子交给妹妹,霍容与赞赏地朝秦正宁稍一颔首,又和秦立谦说了一声,这便继续前行。
目送着他的身影渐远,直到消失看不见,女孩儿们这边方才传出一声声松了口气的轻叹。
“真是吓死我了。”秦如莺细声细气地道:“不愧是王爷。那么威严。那么……”
好看。
女儿家不好私下评论男子。这两个字,她还是不敢说出口。
秦如茵冷哼道:“装腔作势罢了。仗势行凶!有甚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身份高来压人么!”
她因脸上肿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瓮声瓮气的,声音也粗了不少。
“收敛些罢!”秦如薇打断了她未尽之言,道:“身份高还不够?皇上都不能拿他怎么样。你我在他眼中不过蝼蚁一般,何苦与他硬抗?抛去身份不说……”
她想到霍容与身上带着的迫人威势和眼眸中时常闪过的坚毅决绝之色,摇头道:“总之,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既然惹不起,躲着就是。”
秦如茵不甘心。眼角瞄到秦楚青正往里走,紧走几步就想去拦她。
秦如燕想拉住秦如茵,没能成功。秦如茵却是被老太太给喝止住了。
“你自己说话行事无度,不思反省,还准备一错再错?”
老太太唤人将秦如茵拦住,喝道:“好好回屋待着去!让石妈妈给你上些药!再不赶紧治治,晚些留下伤疤,看你怎么办!”
秦如茵就算脾性再大,也是极其爱美的。
听了老太太说会留下疤痕,她摸摸肿胀的脸,到底是不敢大意,跺跺脚,乖乖跟着石妈妈回了院子。
走了不多时,就听她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
“肯定能治好对吧?什么叫差不多?一定得给我治好了!不准留下任何印子!不然,有你好看的!”
老太太见秦如茵只关注着相貌,没有再因了秦楚青而闹,这才放下心来。转眼望着秦楚青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楚青回了屋子,将腰牌交给陈妈妈收起。
陈妈妈是从楚大将军府跟来的老人,自然认得军中惯用腰牌是何模样。再一细看上面的‘敬’字,直接惊呆了。
“姑娘,这……”
“唔。”秦楚青净着手,不甚在意地道:“改天请吃饭的时候会用得上。”
陈妈妈不明白姑娘为何有此一说。但看秦楚青有些疲惫的模样,只得将满腹心思暂且压下,静待姑娘歇息好了再问。
可惜的是,秦楚青在屋里只来得及喝了杯茶,就被秦立谦遣来人给叫去了。
秦立谦正在书房中负手而立。听到秦楚青的叩门声,方才回过身来。让她进屋后,示意将门掩上。
秦楚青知晓他这是有话要谈了。关上门便行至他身前不远处,静等他开口。
秦立谦斟酌半晌,方才问道:“敬王为何会将腰牌赠你?”
秦楚青先前在路上行时也想过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答道:“应该是为了方便我请他吃饭吧。”
“请吃饭?”
“是的。上次他出手帮忙,让我免于被秦正磊泼茶,我便允诺请他吃饭作为答谢。敬王府守卫森严,等闲进不去。我拿了这个,去寻他时应当就没人会赶我走了。”
先前敬王好意赠送姜汁撞奶,让秦立谦对他印象不错。一直想谢谢他,却没机会。
听闻秦楚青因了答谢他而请他吃饭,秦立谦倒也赞同。
只是……
思及今日敬王所言所行,他终究不敢大意。
沉吟半晌,秦立谦说道:“他对你,倒是颇为特别。”
“我俩比较投缘。”
秦楚青如实说道。
她也讲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与霍容与,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存在。
生怕秦立谦再多想,她思量了下,又道:“爹爹莫要多想。敬王其人,应当是不擅长与人私下里打交道,又不爱理会那些繁文缛节,故而行事有些与众不同。”
望着女儿澄澈坦然的双眸,下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女儿,秦立谦还是直言道:“若是一个男子对女子关注太多,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此时此刻,秦立谦颇有些悲从中来。
这些话,本该是由母亲和女儿说悄悄话,教与女儿。偏爱妻去得太早……
想到亡妻的音容笑貌,秦立谦很是哀伤。
不料这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太久,他就被女儿石破天惊的几句话给惊呆了。
“怎会有不同呢?就算是关注太多,男女之间也会有纯粹的友谊的。”秦楚青笑道:“当年太.祖与镇国大将军同进同出、一起征战沙场,二人关系极佳,不也是单纯的同袍之谊么?”
秦立谦看着女儿的笑颜,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他到底顾忌那些话不好和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不过……
太.祖对镇国大将军纯粹只是同袍之谊?
天方夜谭好么!
仅仅只是兄弟情谊的话,会在听到她故去的消息后当即卧床不起、天下名医诊遍依然无用、缠绵病榻两年就驾崩了?!
当然,这是开国功臣们的事情,他无权置喙就是了。
但若非要说太.祖对镇国大将军一点男女情意都无……
他是一丝一毫都不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