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今日迎来了贵客,徐昌心里头高兴,亲自点燃了一封爆竹在院子里燃放,东厢房子里,赵梦婷靠着榻前坐着,缝补着几件徐谦的旧衣,这一对父子实在太坑,赵梦婷还没有为徐谦的‘挺身而出’感动多久,因看他受伤,便托了邓健去街市上买了些肉来熬汤给徐谦滋补身体。谁知正因为买肉,竟是一下子暴露了。
徐昌现在看了她,就像见了金元宝一样。
更可恨的是徐谦那个家伙,认准了她定是藏了许多私房钱,每日在她耳边说什么买卖和投资,还说要去买一家客栈,几天功夫就有十倍百倍的利润。
赵梦婷乃是商贾之家出身,耳濡目染的全是生意经,别看表面上是个弱女子,可是对这生意之道却也知晓不少,买一家客栈,几天功夫赚取十倍、百倍的利润,这是笑话。
徐谦这家伙分明是拿一根棒棒糖想来糊弄赵梦婷,当赵梦婷是三岁的小丫头了。
想到这里,赵梦婷一边纤手翻飞,织补着一件外衫,却是没有露出从前那样过于厌恶的表情,人总有缺点,徐谦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靠谱的人,可是至少……
至少赵梦婷记得那一日的时候,那个身材并不健硕的家伙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气概,至今让人难以忘怀。
男人就该保护女人,赵梦婷是商贾之女,商贾地位低下,看上去鲜衣怒马好是风光,她却深知这其中的辛酸之处,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令她很早就期望有个人能够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
自然,这种保护未必出自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本能,不带任何私心。
正是因为如此,赵梦婷上当了,她进徐家时偷偷私藏了十两银子,结果鬼使神差地被徐谦糊弄了去,买客栈?分明就是坑蒙拐骗。
外头推杯把盏,气氛很是热闹,赵梦婷是女子,自然不方便抛头露面,不过厢房隔着外间的客厅,徐家地方不大,酒宴只能在客厅中进行,隔着那略带几分残破的布帘,赵梦婷可以依稀地看到黄师爷的身影。
黄师爷四旬的样子,像个老童生,虽然一身儒衫颇为得体,可是那五官挤在一起,却总像和人有苦大深仇一样。这黄师爷和徐昌并没有太多交情,只是近来在衙门里盛传徐家父子的事,心里觉得好奇,今日徐谦又跑来邀请,说是再过些时日就要辞了差云云,这就更勾起了黄师爷的好奇心。
徐昌打着即将告别县衙的幌子,再加上黄师爷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猫腻,最后还是同意来了,无论如何,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
不过到了这里,黄师爷表现出了矜持,徐家父子太热情,按道理,自己在衙门里也算一号人物,徐班头也算是在自己的下头当差,热络是肯定的。可这姓徐的不是自称要辞了差事吗?平时都不见和自己打太多的交道,今日却是来大献殷勤,事有反常既为妖,自然要提防一些才好。
落了席,自然不免要寒暄,到了人家家里,少不得要问问人家的儿子,黄师爷先是打量徐谦,也不能免俗,很是随意地问道:“贤侄气宇轩昂,将来定能生。”
这是很客气的话,连黄师爷都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份了,姓黄的父子是贱籍,世世代代从事的也都是贱业。生?能生那才出鬼了。
徐谦今日表现得很是乖巧,只是很受宠若惊地朝黄师爷点了点头。
徐昌眉飞色舞,道:“不瞒师爷,我这儿子其他本事没有,倒是颇好读书。”
“原来走的是圣贤正道。”黄师爷的脸色一下子肃然起来了,褒奖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心里却不免在想,一个贱籍,读书有什么用?方才的话不过是客气罢了。
徐昌感叹道:“是啊,这世上唯有读书才是正道,我徐家有幸,幸赖皇上下诏平反……”
黄师爷顿时愕然,皇上下诏平反……这又是什么典故?他是公门中人,跟着县尊来到这钱塘县,虽然已经熟悉了环境,可是许多东西未必明白,不过他是老练无比的人,立即意识到这里头定有猫腻,忙道:“哦?平反,徐家可有冤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