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姜回府,荣府上下本应是一派的欢喜,迎接这位出征半年的大姑娘。可她踏进荣府时就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氛,不必说府里的奴才,就连她的父亲都是一派严肃。她才请过安,荣父便叫她往隐院去,说荣老太爷正等着她。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话,她又不是傻子,想想前头荣敏还跟她说“只怕外祖父眼下正等着你回去问话呢”,荣姜心头有些颤颤。
她长这么大,外祖父对她的疼爱是不比说,可也足够严厉。不比荣敏,老爷子大抵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身上,小时候若她课业做不好,外祖父也是不许吃饭或叫她在祠堂反省的,若是有在外调皮捣蛋闹得不像话,请家法来责罚都是有的。这些,对荣敏从来没有。所以对外祖父,荣姜一向是又敬又怕。
她惴惴不安的进了隐院,还没来得及请安,荣老太爷就肃着面皮叫她跪下。荣姜一个激灵就跪在了地上,膝盖止不住的疼,只想着今日倒霉,才在宫里跪麻了膝盖,回家还是得罚跪。
一旁老太太大约是看她身形不大稳,虽没敢开口求情,却变着法子的问了句:“你腿上可是有伤?”一边有模有样的吩咐丫头去请大夫。
荣姜知道这个外祖母最是慈爱不过的,背着老太爷悄悄的冲老太太做了个鬼脸,又一本正经的回话:“才刚在清风殿跪的久了些,膝盖有些吃痛,不妨事。”
老太爷有些松动,却没叫她起身,反倒叫人拿了个软垫给她垫在膝盖下头:“我只问你,陛下为何密诏你回京?你既在外头打了胜仗,本该颁旨告众臣,择定吉日,由礼部尚书亲迎大军凯旋,”说着有些生气似的,瞪着荣姜,“你可倒好,被一声不响的召回京,连三军事务都卸给了程邑了。”
这就是有一个打仗出身的外祖父的坏处了。大军大捷,班师回朝该是个什么规制,他门儿清,想糊弄都没得糊弄。
荣姜其实也是有些委屈的,今次她一去半年,虽说往常行军也辛苦,可这一回与西戎苦战,实在是吃足了苦头。好容易大捷,她还亲手砍了西戎三皇子的脑袋,本以为她有机会得礼部尚书亲迎,谁承想反倒被歇了职权密诏回京。进了京城也是一路气不顺,又是流言又是被弹劾,还在如意楼遇上曹国舅那个草包闹事。
她把身板立的很直,在宫里不敢撒气,回了家对上外祖父,却很不服气似的:“这您该去问陛下,问他究竟想拿荣姜如何。”一看老太爷气的要拍她,她赶着接了句,“我有这样的功劳也不敢贪功,事事谨慎小心,唯恐别人说我军功太过。可陛下呢?他还撺掇着章玮上表弹劾我,好把我困在邺城,卸了我的兵权!哪有这样的皇帝!”
这原本也不过是荣姜的揣测,章玮这个人是皇帝还做太子的时候就一手提拔上来的,满朝的御史没一个说她荣姜功高盖主的,只有章玮,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赵珩授意,可她毕竟没有真凭实据。眼下一股脑的说给荣老太爷听,不过是先声夺人罢了。不然照着老太爷这个样子,只怕不肯听她半句解释,先请了家法一顿打,她又是几天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