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潢贵胄,享受是应当的,但不能没有边际,否则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这个人不牢靠。可宇文佑作为还没开府的皇子,不仅从顶级世家之一的庄家强买了温泉庄子,还极其高调地征集工匠,天南海北地搜集上好的木材石料,奇花异草等等来改建这个庄园。
在有心人的渲染下,宇文佑重建温泉庄子的消息传的满城皆知,言官们就坐不住了,每次上朝都有人弹劾宇文佑,措辞一次比一次犀利。一个皇子,没有油水充足的差事,没有显赫富有的外家,哪来这么多钱呢?做生意?什么生意能让人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积攒下如此雄厚的身家?所以,五皇子得查,仔仔细细地查。
但那个时候老皇帝还没想过要把这个儿子留下来,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了。让他折腾去吧,也没有几年了呀,而且宇文佑去了封地,这个金山银山修好的庄子不就是他的了?想到这里,老皇帝就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还好当初没有强迫宇文佑上缴从史家寨弄来的钱财,不然哪来的钱修庄子呢?这些年国家到处要用钱,他这个当皇帝的,连个凉亭都没修过啊。
抱着这样的念头,老皇帝自然希望宇文佑把温泉庄子往好了修,但宇文佑的大手笔还是惊到了他。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不仅建好了偌大的庄园,还扩张土地弄了个赛马的地方,这需要多少人力财力物力才能完成?受了刺激的老皇帝记起了为君为父的责任,不再光想着占便宜了。
“你虽然不参与朝政,但经常在民间游走,应该知道陈国目前的情况。”老皇帝沉声说道。“如今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缺衣少食,在这个档口,你不思谋为国分忧,只顾着自己享乐,宇文佑,你对得起你这个姓吗?”
老皇帝看着宇文佑的目光中满是愤慨和谴责。好像宇文佑就是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
“父皇。宇文家的江山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宇文佑吗?”宇文佑忍了又忍,还是笑了起来。“呵呵,能背这么大的罪名,真是荣幸啊。”
“朕想无为而治,没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老皇帝虽然找了借口。但总算没有逃避责任,因为这样他才有底气指责宇文佑。“可你作为宇文家的子孙,只图安逸而不关心祖宗社稷,这总是错吧?”
“祖宗社稷么,还是那句话。德浅福薄,无力承担。”宇文佑道,“儿臣做不了大事。还是安心享乐,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我宇文家的江山坐的稳稳的。父皇放心,这件事情儿臣会不遗余力地完成。”
以前的宇文佑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即便不再对老皇帝抱有希望,也不会给他轻视自己的机会,可是现在,为了打消老皇帝让他留京辅政的念头,他只能这么做了。心里有点不舒服,但看到老皇帝又是憋屈又是恼火的样子,宇文佑顿时畅快了。
想想也是,老皇帝难得正经一回,为江山计放弃个人成见,结果选了这么个不成器的,换成谁都要郁闷的吧。
“父皇,那马球比赛,您要去看吗?”宇文佑兴致勃勃,“阁老府的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先头总说是重在参与,一听见赌坊的赔率有一比七,就跑去跟南安郡王借马。谁都知道南安郡王酷爱马球,府上有专擅此道的仆从还有名马,但他自己也要比赛啊,怎么会把马匹和人借给自己的对手呢?杨阁老就骂南安郡王翻脸不认人,去跟镇国公府借,唉,镇国公府虽有好马,但有好马跟打好马球可是两回事,阁老府是输定啦。”
“其实那时候距离打马球还有几天功夫,杨阁老完全可以买一支球队的,没事的时候自家人也可以乐呵乐呵嘛。杨阁老舍不得花这个钱,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玩物丧志,他自己的书房里积攒了一大堆古董玉器,就不玩物丧志了?表里不一,读书人都这么虚伪,真他娘的讨厌!父皇您别生气,这些粗话听着不好听,但说起来很畅快的。”
“父皇,你不是总说缺人缺粮嘛,干脆把这些书呆子也编到入伍的行列里去,不想去的拿钱赎。这年头,能光吃饭不干活长这么大的,家里穷不到哪去。您想想,这一锭金子放在这儿又不会凭空没了,国库没钱,钱肯定在那些为富不仁的混账手里,这竹杠不敲白不敲……”
宇文佑有意把话说的粗鄙,见老皇帝看他的神色从愤怒到失望,现在已经完全转变为冷淡,便知道老皇帝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栽培”。
林泉水知道危机解除了,便吆喝着晚上痛痛快快地喝一场,还要给长乐坊上上下下的人发奖金。这些天,他们没一刻闲着,底下的人也是忙得脚跟打后脑勺。
白子仁还在为这场中途夭折的较量遗憾,听见林泉水豪爽的笑声就也笑了起来,能交到这群意气相投的朋友,也是他的幸事。
晚上,宇文佑酒意微醺地往寝宫去,就听见宫女们谈论正当宠的于美人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降为采女,并搬到挨着冷宫的望星殿。采女,虽然有个品级,但并不比宫女好多少。更何况还是住到望星殿去,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