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胡思乱想,赋怀渊蓦然在梨花树后头现了身,轻描淡写地问我。粥粥跟在他身旁,左右手各拿着一只鸡腿,啃得欢乐,“娘亲,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在说‘司月司月司月’,你是想接司月之职么?”
“大半夜吃油腥,你想胖死啊?”我故意大声吼他,以掩饰内心小鹿乱撞的情绪。
粥粥往赋怀渊背后一躲:“爹爹给我吃的。”
赋怀渊走到我跟前,摸了摸我的头发:“小孩子贪吃,且顺了他意罢。”
“我最讨厌谁在我教育孩子的时候跑出来喝止我!”我将赋怀渊拨开,揪住粥粥,“老娘现在还说不得你了是吧?将来长胖了娶不到媳妇,别人该说我的不是了。把鸡腿扔了,快!”
“娘亲……”
粥粥见我来真的,扁了嘴想哭。
赋怀渊欲再说什么,默了少顷,却兀自笑了。笑声清清浅浅,如一汪灵泉,流入心底。
我哼了声,未再继续教训粥粥,飞速跑进屋里,将门给抵上了。又忍不住好奇,整个身子贴在门上,把耳朵凑了上去……
门外,粥粥的声音含糊,就是边啃鸡腿边说话:“爹爹,娘亲被我们撞见内心真情流露,恼羞成怒了。”
赋怀渊回道:“你娘亲她……往常对你凶么?”
“凶啊!娘亲为人凶残得很。”粥粥不耐烦地回,“不过,娘亲她这般也都为了我好……哎,算了,日后过了酉时我便不吃东西了。爹爹,这鸡腿你吃么?”
“不吃。”
“哦,那我从明天再定规矩吧,免得浪费。”
我自觉脸上挂不住,便将他父子俩关在了门外,犹自看了看床上昏睡着的连筝,走到一边的书桌旁坐下,略扫一眼案上的书笺,白纸上一行清秀的小字映入现前:春观桃花烬,夏见柳成荫,秋语菊边话,冬赏梅之期。连筝愿伴君王侧,月盈月缺,日出日落,终不悔。
字里行间,写尽了女儿家的心愿。
拿起这张方纸,下面仍是同一笔迹,同一行文字。翻了翻,略有上千张小笺。连筝对白长泠情根深种,是早就相识了么?待她醒了问问罢,毕竟我还需要她的“情丝”。
发着呆,粥粥敲响了屋门:“娘亲,你不是说自己皮糙肉厚么,怎么今夜羞得跟个大姑娘似的?再不出来我跟爹爹去姻禾宫里睡了哦。”
我实在躲不过这场“祸”,打开门,正待说些什么给自己个台阶下下,突然赋怀渊面色一变,手扬起一道灵光,将我和粥粥罩在了里头,同时脚下铲起一块石子,打向东面。我还没发周围有何危险,只觉左手一紧,一下子被拉到了赋怀渊的怀中。抬眸,见粥粥“孤零零”站在一侧,惊诧地望我们。
赋怀渊淡淡道:“粥儿,你站在此处莫动,来人看不见你。”
这时,东方传来极轻的响声,我只觉红光一现,赋怀渊手中已夹住了一只火红利箭。箭身离我极近,吓了我一身冷汗。
轰隆隆……忽然,天空雷声大作,狂风暴雨顿时倾面而来。
“月儿,他为你而来,我们先行离开,免得惊拢了宫中的人。”赋怀渊反手将我拉着,施展仙术,直飞入天。我躲在他怀里,忽也明白,这并不是风雨袭来的声音,而是无数红色灵力集成的箭雨。见粥粥站在原地并无危险,遂不再犹豫,搂着赋怀渊的脖子,急速升腾。
赋怀渊一手牵着我,将我掩在怀里,另一只手运起仙法作挡。在赤红与白茫之中,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赋怀渊的心跳声,一时间,突然就想,要是一直有他替我遮风挡雨,倒也不错。
一阵急速飘移之中,我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到了赋怀渊的胸膛,准备瞧一瞧那颗仙灵咒的血红赤痣,是不是生在胸口。若是,便干脆嫁给他,不再嘴硬赌气当什么师徒了……
“月儿!”
一声短喝,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我曲池穴。
“啊?”我来不及解释,只觉那只手将我搭在胸口的手拉回原处,既而感觉赋怀渊的身子猛地一震,拉住我的那只手陡然松了一下,温热的血转瞬流到了我的脸上。
“老赋,你受伤了?”我揪心地疼。
赋怀渊沉声道:“月儿,万神图并不在我手中,你莫要乱动,乔孽的术法并不低于我。”快速舞动的身形已然缓慢了许多,“你且藏好,他伤不着你。”
我心头一颤,滚了滴泪:“你这是何必……”
此刻,夜空之中倏地发出了一阵阵嘶吼,如万只恶鬼同出地狱,吼声叫夹杂着噬血的兴奋。
“嘘,莫要出声。”赋怀渊语落,护着我定在了半空之中,右手抚着我的脑袋将我轻压于他的胸膛,左手则用大拇的指尖划破了中指指腹的皮肉,以血为引,挥出一道仙诀,凝成琉璃白的屏障,将极近的一支红箭挡了开去——然而朗朗月色下无数箭影毫无章法战略,只以首尾相连,万箭齐齐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