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叶天息不喝粥粥的血,他的伤口会因天气愈渐火热而腐烂,生蛆,仿若多年前,皇宫里的那个天牢。他被白泽泼了半瓶“妃子笑”在额上,脸上,以至于浑身溃烂而不死去。
多么惨痛的惩罚。
这样的痛苦,叶天息为何要遭受两次?会是乔孽刻意安排的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此处,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自心底涌入脑中,令我瑟瑟发抖。
赋怀渊揽住我的肩膀,将一缕暖暖的灵源渡入我的体内,我冰冷的身子缓和了不少。我正欲放血,为白钰清神,粥粥一手抱着姻禾,一手端着一个杯盏递到了叶天息面前,冷冷道:“这是我新配的药方,你给你姑父服下。服下后,你让他独自一人上即翼山去,什么也不要带,跪着爬上去。”
“谢谢你的药。可是……为何要姑父下跪?”
叶天息接过杯盏,我瞄了一上,里头净白一片,想来是粥粥怕鲜血治病会吓到叶天息,所以以灵力将仙灵咒血化成了白水。
老天爷,你为何要给粥粥这样的情关!
白钰喝下药,愣了半晌,忽而俯身在桌上,嚎啕大哭。满桌子啃食的鸡皮、鸡骨头被他颤抖的身子扫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天息,我对你不起你姑姑,是我做了错事,害死了你姑姑。”
“鱼容,我更对不起你啊……我该死,我有错!
“当年,你要不是为了替我续命,也不会灵源大损,而现出鱼灵真身。我不该在新婚之夜,发现你是食人鱼灵而生心畏惧;不该在同床共枕多年以后,再将你抛弃;不该出山后另娶她人,将你置之不顾。——你说你日夜盼着我回家,可是,我已经家外有家了啊!”
“都是我犯下的孽,都怪我!是我鬼迷心窍,害了两名好女子。”
在白钰声泪俱下的忏悔中,我们将事情的经过听了个大概,再结合鱼容所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皆已非常清楚。
我走到白钰身边,问道:“鱼容,叶雪嫣,你到底更喜欢谁呢?”
“我……”白钰抬起头来,满目含泪,想来是真心悔过。他嗫嚅了少顷,复又趴到了桌面上,继续哭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她们都很好,都很爱我。”顿了顿,又道,“倘若与鱼容成婚那日,我忍住好奇心不去以酒故意泼她;倘若时光能够倒流,我并不晓得她是食人鱼灵的话,我会跟她厮守一辈子的。”
叶天息皱眉,冷声问:“那姑姑呢?”
“雪嫣……雪嫣是名好女子,她正值如花之貌,应可嫁给更好的男子。”
“啪!”
一声脆响。
叶天息收回贴在白钰脸上的手,恶声道:“这一巴掌,是我替死去的姑姑打的。枉她如此深爱你,为你生儿育女,你却拿她当抛妻的由头,哄骗了十年!你说,如果你遇到的随便是哪一个女子,你都会弃了那鱼灵,而娶她的,是不是?”
白钰嘴巴几张几合,终是未吐半字。
“你混蛋!”叶天息扑到白钰身上,拳脚相加。白钰未躲,任由他这般闹着。
我叹了口气,去看赋怀渊,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西去的金轮。再转头瞅粥粥,恰见他怀里的姻禾动了动身子,眼未睁,小小的嘴巴张得老大,“哇啊……”一声,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这一哭,将整间屋子都震得安静了下来。
白钰脸上挂着泪水,紧紧看着姻禾,忽然一个健步冲到粥粥身前,将姻禾夺到了自己怀里。粥粥料不及如此,因白钰冲撞的力道,而身子后倾,我忙凝青灵相扶,粥粥稳住了身子后,想去抢姻禾,不料白钰死死护住姻禾,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这是我的长女,谁要伤害她除非我死!”
粥粥愣住,站在原地未动。
我心念一起,转身走到赋怀渊身边:“老赋,你看白钰对姻禾的父女之情,算不算是‘情丝’。”
“嗯。”赋怀渊回头,紫金的余光自他肩头穿过,白衣广袖,墨发高绾,如一阙古色古香的清辞,润人心窝。
粥粥从身后扯了扯我的青色衣角:“娘亲……”
我看也未看,反手将他搂到了身前,“乖儿子,天涯何处无……”话未说完,粥粥接口道:“没了姻禾,我就没有天涯,何来其他。”
赋怀渊长臂一张,将我和粥粥同时拥在了怀里。
同观夕阳西落,共享静泻时光。
如此神仙眷侣羡煞世间不少人吧。又有谁晓得,我们各自心中的忧与苦呢?
玉藻盆临之迹越来越近,届时赋怀渊会否去往九重天见她?我又当如何自处?带着粥粥跟他一块儿去,然后告诉粥粥,这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多么讽刺!
再谈粥粥吾儿,说起情话来,跟赋怀渊一个模子印的似的。可是……赋怀渊所言的情话,我极为受用,而粥粥纵然有万千柔情,在姻禾期许的世界里,从未有他立足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