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见何太医就在一旁,皇帝还这么说,自己想撒娇顶嘴也不成,只能默默承受了,自然心里也是又甜又暖。皇帝念她说透不过气,今晚便想让她清清静静睡一觉,嘱咐樱桃要小心伺候,自己便回养心殿去。
若是平日红颜会出言挽留,今夜的确无力照顾皇帝更不愿被他照顾,两人在门前说了几句话,便就离了。
弘历一路回养心殿,只想歇一歇明日便要早朝,正更衣时,吴总管来说何太医求见,皇帝眉心一颤,只以为是红颜有疾何太医方才不便说,不等换了衣裳就把人叫到跟前,着急地问他:“令妃娘娘当真是病了?”
待得边上无人,何太医才向皇帝禀告:“回禀皇上,娘娘不是病,怕是有喜,但脉象尚若不好拿捏,倘若请四五位太医会诊,或能出一个结果,臣一人不敢断言。”
弘历呆呆地望着他,愣了半晌才问:“什么……有喜?”
何太医道:“根据内务府记档,娘娘最近侍寝至今不过十来天,而本月娘娘月信的日子尚未至,倘若皆是月信不至且时日足够,就一定能摸出明显的喜脉,眼下脉象很弱,臣实在不敢断言,让娘娘空欢喜一场。”
弘历冲上前问他:“几成把握?”
何太医想了想:“七成,再有三成,待月底就该有结果。”他一面说着,一面被皇帝的模样惊到了,他猜想到这件事会给皇帝和令妃带去多大的震撼,他自己刚才都激动得差点摸不清脉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才确定自己的判断。身为医者,以及看着十几年来令妃娘娘为了能有一个孩子而吃的各种苦,他实在不忍心在尚不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就贸然说出口,万一不是万一错了,该多让人伤心。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告诉皇帝。
他却没想到,这辈子竟然有机会能看到堂堂帝王,将泪水含在眼睛里,何太医多看一眼都觉得心惊,慌慌张张垂下了脑袋。
弘历此刻直觉得浑身血脉贲张,恨不得立刻冲去延禧宫将这个喜讯告诉红颜,可何太医的话他听见了,倘若到月底证明是错的,那红颜该多失望多伤心,若真是一个错误,就让他自己承受好了,没有也就没有了,有了希望再破灭,不啻是要把红颜曾经千疮百孔的心再硬生生扯开那些愈合的旧伤。
皇帝在殿内踱来踱去,身上蒸腾着难以遏制的兴奋和狂喜,但一分理智最终让他冷静,也赶紧让何太医起身,他道:“你好生照顾着令妃,若是此番成了真,朕赐你家族三世荣华。你说得对,暂时不要告诉她,让她安心度过这些日子,倘若是个错,朕也不会怪你。”话虽如此,可弘历却一直念叨着“七成,你竟然有七成把握”、“红颜,我们要有孩子了,红颜你可知道”。
那一日之后,所有人都看得出皇帝心情极好,虽然他努力地克制了,那股子兴奋和期待还是忍不住要溢出来,又生怕去见了红颜会忍不住说出口,索性之后七八天里都没再见她,借口她要安养身体不宜侍驾,把延禧宫里一切都交给了何太医,而皇帝也清心寡欲地在延禧宫待着,一律不见后宫。
这些日子里,已经很久不情愿去宁寿宫的忻嫔,却见天地往宁寿宫来,哪怕太后不要她做什么,她都躲在宁寿宫里,怕的就是嘉贵妃找她麻烦,而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太后见她总是来,从前喜欢带在身边,现在却有几分不顺眼,反责备她:“你何不去养心殿看看皇帝,送一碗茶也是你的心意,你总躲在我这里做什么?”
忻嫔生怕太后要撵她走,出了宁寿宫的门,嘉贵妃就会阴魂不散地追着她,便怯怯地说:“臣妾是想,皇上每日晨昏定省来向您请安时,臣妾陪在身边,就能和皇上打个照面。臣妾也想去养心殿,可您看这阵子连令妃娘娘都不敢去养心殿,可见皇上有正经事忙碌,不愿被妃嫔打扰。”
太后听着也有几分道理,再想这几天弘历来时都和颜悦色,对忻嫔也有客气的话说,便觉得不无道理,也就不再嫌她跟在身边烦了,只是叹:“我让你额娘教你的本事,你不能全丢了,那会子你还是个姑娘,皇帝见着你那样当然反感,现在你们孩子都有了,最最亲近的人有什么可害羞的?你以为那魏红颜到了夜里,就是根木头?”
这样暧昧露骨的话,忻嫔不敢回应,她就想着这阵子躲过嘉贵妃的纠缠,太后说什么,她都忍了。
可她这样躲着,就越勾起嘉贵妃的好奇心,也更让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之所以宫里几乎没人提起这些事,一则忻嫔怀孕是太后宣布的事,怀疑忻嫔就是质疑太后;二则忻嫔待产时在承乾宫里几乎没人见过,连她都是去了几天后就不被允许再进门。再有便是这宫里有产育经验的妃嫔实在太少,她们自己都不懂,如何去判断旁人。
不知不觉,日子就进了十一月,嘉贵妃这些日子忙着为儿子添置将来成家要用的东西,而忻嫔一直躲在宁寿宫,她便一时顾不上去纠缠,这日正等着内务府送清单来,有宫女从外头回来说:“奴婢遇见皇上去延禧宫了。”
嘉贵妃没好气,那小宫女继续道:“带着三五个太医呢,令妃娘娘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