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月、光从窗棂挤进来,周雅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软绵绵的被子,身边暖炉滋滋的烧着,耳边有沙沙的水滴声,下雨了吗?
她撑起身体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头好重。
入秋几场雨一下,空气陡然转凉不少,周雅冬下意识的说道:“倒杯水给我!”
背对着她的人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不紧不慢的踱步、到桌旁,没一会儿就传来水壶倾倒水流的声音。
“给!”
周雅冬下意识的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水,但喝到一半的时候她顿住了。
“厉樱?”
迄今为止已经没有人再敢这样直呼他的名讳了,像她这样顺口就叫的更加没有了,厉樱挑了下眉,温和的笑起来:“是我!”
脑子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清醒,周雅冬瞪着他身上熟悉的衣服,她在老皇帝身上见过,目光上移,撞进那深不可测的黝黑瞳仁中,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你……”
“寡人怎么了?”
听见他说‘寡人’的那一刻,心里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厉樱真的变成了厉国的主宰。
但也无可厚非,他是长子,又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皇位不给他,又能给谁?
一想到厉熙瞳,原本还想祝贺他两句的话不由得消失在喉咙里,失魂落魄的放下水杯。
记得赶回来的时候,因为途中没有休息,导致一看就那口棺材她就晕过去了。
厉樱见她掀被子要下床,疾走两步到床边,按住她:“你干什么去?”
周雅冬咬着嘴唇,故作轻松的笑了下:“怎么样也要去烧柱香吧!”
看见棺材的那一刻,她的后脑如同被砸了一板砖,起初是钝痛,等醒过来后,这种疼开始逐渐蔓延,她的爱情才稍微开始萌芽,就这样被扼杀了,周雅冬不知道该找谁说理。
厉樱忽然有种冲上去拥抱她的冲动。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底流露出的目光,破碎的令人心痛。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御医检查的时候,说她因疲累过度,从这里到少林寺骑马也要大半天,而她却仅靠两只腿跑回来,这才导致之前的一幕。
周雅冬摇了摇头:“上柱香没多少时间的!”
说完,下床找鞋子,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她不耐烦的抬头:“我的鞋子呢?”
厉樱动了动唇,不冷不热道:“宫人拿去扔掉了。”
“给我!”
厉樱双手负后,一脸的冷然:“上了香又能怎么样?老四会回来吗?”
周雅冬怔了一下,他什么意思?
发觉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过分,厉樱不由得放柔音调:“死去的人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狼狈,老四的衣冠冢寡人已经布置好,只等钦天监选好日子,就可以入皇陵了。”
周雅冬缓缓的垂下头,将脸上的表情全部掩埋住:“入了皇陵以后呢?”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周雅冬跟厉樱同时朝门外看去,厉樱有些不悦:“什么事?”
负责看门的元烈大声道:“大事不好了,端凰王去点将台了。”
点将台乃是王者点将出征的地方,为王者择将出征时刻的神圣仪式。
厉樱一听,顿然沉下脸,好大的胆子,没有圣旨竟贸然去点将台带兵出征,他想造反吗?
“立刻传旨,谁都不许出城。”厉樱袖子一甩,大步凌然的朝外走去。
周雅冬顾不得那么多,光着脚跟着跑去看。
点将台上,厉凰站在青碧色的台阶上,台下立着八万羽林卫,厉凰生性刚烈,从小喜欢刀枪,老皇帝就把他扔去了军营,十几年下来,厉凰也积攒了不少良将。
“今夜本王举兵不是造反,不是训练,而是要你们跟随本王做两件事!”点将台上,厉凰穿着御林军的盔甲,一字一顿道。
“属下定当万死不辞!”台下齐齐喊道。
“第一件事,找尸体,去悬崖下面找也好,去边关找也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件事,本王要带着你们打入凌国,亲手杀了凌霄。”
密报上写的很明白,那些散兵游勇早就失去了战斗意识,根本没理由反抗,是凌霄传递消息给他们,并威胁他们,如果不杀了厉熙瞳,他们的子女父母将会以叛军罪名腰斩,败军将士这才奋起反抗,导致厉熙瞳身首异处。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找不到尸体,那就用凌霄的人头祭奠四哥在天之灵。
“是!”
一声令下后,众人抬起酒碗大口的喝着,喝完后用力一扔,破碎声震耳欲聋。
“出发!”
厉樱赶到的时候,厉凰等人恰好被拦在城门口,双方僵持不下,差点就要打起来了。
厉凰被元烈强行拉下马:“五爷,您这是做什么?”
“放开本王……放开……”
细雨之中,厉凰一副癫狂的样子,双眼被仇恨染红,死死的盯着缓缓而至的男子。
全军上下看见厉樱,连忙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厉樱宛如神祗般立在人群当中,脚下匍匐着数万人的脑袋,他用极近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语气带着嘲弄:“你们还知道寡人是皇上!”
周雅冬跳下马车的时候,一看就这么多人,心里顿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加上厉樱说的这番话,更加说明是危险的前兆。
厉凰再怎么说都藩王,藩王最忌讳拥兵自重,如今厉凰连调遣士兵的虎符都没有,就想把这八万人带走,无论说破天去,都已经触犯了帝王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