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凤去族堂找了山根叔。
顾山根早年身体出事有恙,这辈子不好娶媳妇,当年那出的事里他父母也走了,他家里就仅自己一个人,后来为族长做事,他就住进了族堂里,半生都是为族里事务奔忙着。
这日清晨的族堂没有人来,清清冷冷的地方就跟这大山一样孤冷,一样静寂无声,连流出来的鲜血都烫不热这块孤冷的土地,只有哀伤总能挥之不去,顽固得就像要人性命的顽疾。
一场夜让树静,天地也静,一切都静无声息,哪怕那烧起的火堆里火苗咔咔嚓嚓地烧着,也冲不破这山中岁月的幽冷。
顾凤在族堂放着牌位的庙堂当中找到了在庙堂中间烧着火和纸钱的顾山根,她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对着四方磕着头,把头都磕尽了,她跪坐着与山根叔一道烧起了纸。
“叔,哪个是你爹娘的?”顾凤问。
“那两个,第十排的三四个。”顾山根指了指。
顾凤看了一眼,点头。
他们顾家本家的都是放在前四排,族长放在第一排。
除了头先的小半个月顾凤天天来庙堂,去坟地,最近这几天她很少来了,今天找人找走了庙堂,她想了一下,把话在这里说了,“山根叔,我认识武络人,我想去找他们。”
顾山根没有意外,她都去一个人天龙山找老参了。
“阿凤,不去找了,”顾山根跟她道,“找了也没用,武络族是神族,不管凡人恩,不管世人仇,好坏他们什么都不管的。”
“我没让他们管,我打欠条,我们会还。”顾凤烧着纸烧,看着那红得发绿的火光说。
“没有用的。”
“不试试,怎知道没用?”
“孩子,没有用的,别去了,”顾山根面对连十五岁还要几天才满的孩子的口气没有一丝的不耐,“这是武络族的族规,武络族人就是族长也得守着。”
手边的纸钱烧到快没了,顾凤空着空荡荡的手垂在身体两边,心里也空得就像她一差足坠入在万丈深渊当中似的。
“叔,要试试。”她说。
“孩子,没用。”
“不试试,我不死心。”顾凤还是道。
顾山根看着她垂着手跪坐着一动不动,就跟他们山里那百年不变的雕塑一样,没有丝毫生命力,却让人无比绝望悲凄……
“啊……”顾山根短促地出了一声,垂眼看着火光渐渐褪去的火盆,“试试?试试啊?”
没有人说话。
“试试啊,”顾山根似自我劝说,也似在跟人讲,“那试试,试试。”
顾凤听了这才动了起来,她扶着冰冷的石头地砖站了起来,嘴里喃喃,“那我去了,山根叔,你帮我跟我阿娘讲。”
说着,她不等人回答就快步跑向了门。
没一会她就远去了,那被突然打开的门没有掩尽,寒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把火盆里最后的一点火也吹熄了。
顾山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他转头向顾山族的列祖列宗的牌位看去,末了,他趴伏在地上,五体投地跟祖宗们谢罪,“后辈无能,无能啊。”
就是明知不可能,也只能试试了。
不试尽任何一个办法,不让她带他们找出出路来,他们顾山族可能也真守不住这座山了,山族数百年,就要毁在他们这辈不孝子孙的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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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凤又去爬了天堑,络晷在木屋的附近一片温泉边烤山鸡时看到她,眉眼都没动,表情甚至都没动一下。
顾凤来前的雄心壮志一下子就冷却了,火热的脑袋一片空白,空白之后就是冰冷。
“过来。”小半个时辰过去,络晷手中的鸡都烧熟了,盐巴辣椒都放了,就等吃了,他朝那傻傻站着不动的小姑娘叫了一声。
顾凤没动,他又朝她看了一眼,随手一摘摘了片垂在方丈外的大叶子到手中在温水中洗了一下,把两根鸡腿扯了下来,把鸡身最嫩的那两块也扯到了叶子上。
“过来。”他又道了一声,这一声有异于之前那轻飘飘的那同样的两字,声音稍沉了一点。
顾凤听着人还没怎么想,脚步却动了。
“吃吧。”终晷把仅带的那一双筷子放在了叶子上。
见她盘腿坐下吃了起来,络晷一口咬下鸡脖子,无声无息地嚼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凤抬头看他,那神勇的络武人却没有回视她,在她看的这一会,他吐出了骨头,朝下一口肉咬去,那一晃眼,他的白牙森利得就像野兽的利牙,凶猛又锋利。
就这么一眼,顾凤呆了眼,放在嘴边的筷子也忘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