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沈公子人间蒸。
沈公子这一蒸,足足消失了十来天。开始时赵红兵没太放在心上,他知道沈公子心情不大好,需要出去散散心。后来十来天不见人,赵红兵也急了,天天给沈公子打电话,但沈公子总是关机。
正月十五下午,赵红兵终于打通了沈公子的电话。“你还活着呢?再找不到你我就去派出所报案了!”赵红兵胸口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我活得还好呢!”电话那边,沈公子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羁。
“你在哪儿呢?我让张岳开车接你去!”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去!”
“快回来吧,李四和费四都在我身边呢。快回来喝酒,喝完咱们看花灯去!”
“知道了,马上!”
这兄弟几个,上次看花灯还是1986年的国庆节。自从1986年国庆节和东郊的二虎一战过后,这兄弟几人要么入狱,要么在和其他团伙生冲突,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看花灯。如今,强敌已灭,除了即将出狱的李武,大家已经聚齐了。
费四和李四已经都带着老婆提前到了,在等着张岳等人。“沈公子去哪儿玩了?过个年也见不到他个人影,见到他我非掐死他!”费四走路有点儿跛,但是豪气不减当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会姘头去了吧!”赵红兵笑着说。小纪带着他的护士老婆走了进来:“我可知道沈公子的姘头是谁,但是我不说!”小纪的嘴和几年前一样损。
“谁呀?”费四问。
“别鸡巴瞎打听,谁是他姘头和你有关系啊!”李四最烦八卦的人。
这时,沈公子瘦削且挺得笔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手里居然还真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
“哈哈,他还真带着姘头来了!”费四嗓门不小。
“来啦,沈公子。给纪哥哥磕头拜年啊,给你压岁钱!”离了很远,小纪就开始喊了。
“磕头当然可以,就怕你给不起压岁钱啊!”沈公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嘴上绝不肯吃亏。
“你要多少压岁钱,你就说个数吧……”
小纪的话说到一半,停下了。
大家同时现,沈公子文身了,而且,文的部位十分与众不同。
沈公子文身在脸上,左侧脸颊上。沈公子左侧的脸颊上,文了一只轻盈的、乖巧的、正在飞翔的燕子。看来,已经文了好多天,皮肤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这只深蓝色的燕子约霸占了沈公子左侧脸颊三分之一的面积,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要多醒目有多醒目。
文得很精致,而且设计很巧妙,每当沈公子微微一笑,瘦削的脸颊上,那只燕子就好像摆动翅膀在飞翔。
二狗见过无数文身的人,但文在脸上的,仅沈公子一个。
这样极端的事儿,只有沈公子能做得出来。极度自负的沈公子,终于栽了一把。他不但把这份长达七年的单恋刻在了心上,而且,还刻在了脸上。
“沈公子,你……”费四上手去摸沈公子的脸。
沈公子轻轻地拨开了费四的手。看来,还是有点儿疼。
“你他妈的傻啊!”半晌,缓过神来的小纪对沈公子说。
“小爷我自己觉得好看!”沈公子说。
赵红兵和李四都没说话,呆呆地看着沈公子。
赵红兵知道,三姐的名字中,有个“燕”字。虽然赵红兵一直很反感沈公子打他三姐的主意,但在这一刻,赵红兵的心,也被刺痛了。
沈公子上过战场,参加过无数群殴,都没有在身体上留下任何疤痕。但在今天,他为了过去七年的单恋,在自己的脸上刺了青——今世无法磨灭的疤痕。小爱怡情,大爱伤身、伤心。大爱猛于虎也,猛于越南人,猛于二虎,猛于赵山河。
“走,上楼等张岳去!”赵红兵用力捻灭手中还剩下大半支的烟头,转身上了楼。他不愿意看到十几年来朝夕相对的那张英气勃勃玩世不恭的脸上多了只燕子。
大家上了楼,张岳和孙大伟也到了。
“这姑娘是谁啊,介绍一下呗!”孙大伟说。
“兰兰,我老婆。”沈公子笑着说,脸上的燕子像是在舞动着翅膀。
其实不用沈公子介绍,大家也都认识,这姑娘就是曾被富贵捅了一刀的小模特。
“你啥时候多了个老婆?我操!你娶老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小纪骂。
“这不是给大家带来了嘛。明天,我和她去领证,下个月就回北京去办婚礼!”沈公子说。
“你还真是总能给我们惊喜。”张岳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公子。
“来,为沈公子和兰兰,干一杯!”赵红兵一口干了一杯三两半的52度白酒。
大家也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