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谢琅琊站在高高拱起、无法清理的废墟顶端,一腿竖直,一腿弯曲踏高:“你真的不打算回家?”
一道紫光穿过碎砖烂瓦,霍霜君化出身形,往开旷破碎的空地上走了几步。
他一回头,迎风抬头,清晨的天光清新透亮:“回家干什么?”
“在这般废墟上,凭真气护罩结庐而居,”谢琅琊微微压下身子,两个少年身影相对,长发飘出色彩奇异的光线:“难为出身高贵的你了。”
“说这话,”霍霜君作势一抖肩膀,啧了一声:“真让人牙酸。”
他双手凝聚紫光,雾气轻绕,来回搓着一个白玉瓶子:“我跟你说,我最烦提家里的事了,别跟我说这茬啊。”
谢琅琊歪歪头,笑意深邃:“世间的事就是奇怪。”
“啊?”霍霜君用力摇着瓶子,贴在耳边,细听瓶子里传来的响动。
“有人有家不愿回,”长风拂过谢琅琊的长发,丝缕撩过额前:“有人连家都不知道是什么。”
“谢琅琊,”霍霜君皱了皱眉,口中虽是惯常说着玩笑话,但也看出来谢琅琊表情有变:“大清早的,你胡乱发什么感慨呢?”
谢琅琊的眼底有一丝藏得极深的哀伤。
虽是深藏,但那哀伤深入骨髓。
谢琅琊眨眨血瞳,抬手撩开碎发,手肘横直,上身贴在膝盖上:“人啊,总会偶尔有胡思乱想的时候。”
“那是小雪。”霍霜君不由笑了:“那大小姐到底还是小女孩心性,想得多,小脑袋一转,不知怎么着就忧伤了。”
谢琅琊不动声色地一转血瞳,微微移动了目光:“是吗?”
“回头我也找个女孩子,跟我柔声细语地说话。”霍霜君浑然不觉,将白玉瓶子抛了一下,换了另一只手摇晃:“小雪偶尔温柔的样子的确很美,但是平素里嗓门太大了。啧啧,那大小姐,可真是让人头痛。”
谢琅琊忍着笑,抬手撑着侧脸:“我劝你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霍霜君将白玉瓶子搓热,又抛了一下。
没等他伸手去接,身边突然光影一闪,细碎的银芒如流萤四散。
啪地一声,白玉瓶子落在了一个柔嫩的玉手掌心中。
霍霜君不及反应,连城雪娇媚的脸孔已经倏然在眼前放大:“怎么?”
她背着双手,微微前倾了腰肢,模样娇蛮可爱:“我平素里,嗓门很大吗?”
霍霜君赶紧后退一步,一脸迷茫地眨眨眼睛,方才反应过来。
他一抬头,狠狠瞥了谢琅琊一个白眼。
这小子早看见连城雪过来了,还逗自己说话!
“不不不。”霍霜君连忙笑道:“我吧,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连城雪像个骄傲的小鹿般,微微昂着头,娇躯闪电般一转,灵敏飞旋一周。
她一侧身,玉腿高高抬起,划了一个凌厉的半弧踢过去。
霍霜君灵活一躲,刚劲的腿风还是扫到他脸上:“谢琅琊!”
他翻身一跃,身形闪开十几步,仰起头来,抓狂地吼到谢琅琊脸上去。
“行了行了。”谢琅琊拍拍膝盖,像是哄一只发恼的猫儿般,注视着连城雪:“小雪,过来。”
连城雪身形横直一转,稳稳落地,扬手把白玉瓶子抛出去:“饶过你啦。”
霍霜君单手一接,晃了晃瓶子,里面发出清透的液体声音:“小雪,你的手这么暖和啊?一下子就给化开了。”
连城雪笑着一眨眼睛,身形化光,如同黄鹂般轻飞而上。
她落在谢琅琊身边,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绷带:“伤无大碍吧?”
“都没事。”谢琅琊直起上身:“朝凤楼有什么动静吗?”
“有你的阴鬼结界封着,那可真是人进不去,鬼出不来。”连城雪抱起玉臂,闪亮的银发长长飞扬:“我感应了,甄如梦维持着类似人偶的状态,目前没有异变的迹象。”
“辛苦你了。”谢琅琊拍拍她秀丽的肩膀,这丫头一大早就跑出去探听消息,也够折腾的。
“我不是说了嘛,”连城雪抿了抿娇唇:“跟着你,我就是个丫鬟。”
谢琅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每次一做这个动作,连城雪都像个小女孩般,娇羞颔首。
“不过,”他一撩衣摆,拣了一块形状还算完整的碎石,放在连城雪身后:“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连城雪坐下来,一歪头,向着霍霜君的方向拍拍手:“霜君快来,琅琊又要开脑洞了。”
“这小子,”霍霜君的声音忽地拉近,一道紫光落在谢琅琊身后:“你就仗着聪明,没休没歇地转脑子吧。”
谢琅琊微微岔开双腿,坐在一块碎石上,作认真状拍拍腿部:“谢琅琊脑洞时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