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满天,华灯初上。
玄莲山庄东花园内,花簇成影,月光落地如水。
花园正中的阁楼内灯火通明,明月悬挂檐角,流云缠绕风铃。
门窗全开,雕花窗棂熠熠生光,弦乐齐鸣,宛若高山流水。
两排镶嵌八卦玉雕的宫灯凭空悬浮,天顶华彩流光,雕梁画栋。
青玉地砖上铺设珊瑚绒毯,细碎散落着花瓣。
红毯中央,一群素裙青衣的女子各执乐器,玉箫清笛,筝音流水,个个是翩翩姿态,宛若妙音仙子。
两旁摆设漆红几案,每座桌案上一把玉壶,几碟精致菜肴。
玄莲山庄属于清修门派,不沾烈酒,不重歌舞。只有在宴聚时,才将门派中专习乐器的女弟子召集一处,演奏清高妙音,不落凡尘。
谢琅琊坐在最先头的几案旁,握起玉壶,斟了一杯清酒。
他目光一转,那边几个桌案谈笑风生,兴致甚浓。
这次群体擂台中评价最优的弟子,都宴聚此处,趁着清风明月,赶紧把酒言欢以释疲劳。
谢琅琊将清酒一饮而尽,这酒以四季开得最盛的花瓣为引酿造,每季只出一种,所用花瓣采自掌门亲手栽种的仙草园。
一杯下去,神清气爽,连日来被魔鬼撵着一样的劳累终于有所缓解。
谢琅琊再斟一杯,微微抬眼,环视四周。
在他对面,安子媚也是坐在最先头,捏着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块糕点。
坐在下手边的其他三个亲传弟子,互斟清酒,个个一脸冰霜,低声私语。
他们不时瞥来一个眼神,谢琅琊感觉到了,也不理会。
四个导师坐在高出几个台阶的台子上,也是一样的摆设。澹台明月与贺兰霆相谈甚欢,若叶表情冷沉自顾饮酒。
坐在中间的莲雅优雅华贵,端起酒杯,向着谢琅琊的方向一举。
谢琅琊也举起酒杯,狡黠似地冲她轻眨了眨眼。
也就是对待莲雅,他能有这般少年姿态。
弦乐演奏正好时,谢琅琊眼眸一动,只见安子媚放下筷子站起。
“各位导师,”她转向台阶,颔首行礼:“我有些不便之处,离开一下。”
导师们点点头,若叶也不看她,只是挥了挥手。
安子媚衣襟轻舞,转身走向阁楼敞开的天台,那里有下行的云梯。
谢琅琊用眼角看着她的背影,就被停在唇边,清酒的凉气拂过唇瓣。
想了想,他将杯中酒饮尽,放下杯子起身。
莲雅侧过清眸,看了他一眼。
谢琅琊指了指外面,冲她温和一笑。
莲雅含笑点点头,示意他自便。
谢琅琊深吸了一口气,略略整整衣襟,走下阁楼。
弦乐在身后渐渐飘远,箫声如丝。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拍拍胸口,转了转腰:“第一次吃宴,坐得腰都酸了。”
小咕裂开一个小眼珠:“你要跟着安子媚吗?”
“跟得太紧反而露馅。”谢琅琊左右看了看,调动真气,无声扩散:“我先感应一下她在哪儿。”
小咕伸出小小一截身子:“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谢琅琊感应到一丝游丝似的真气反应,转向一个方向:“嗯?”
“我说我对安子媚的感应。”小咕甩开小手,学人样摸摸下巴:“她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非要说的话,就是她的气息很沉。”
“你也没有下巴,摸什么摸。”谢琅琊噗嗤一笑,拉开它扒在平滑肌肤上的小手:“很沉的意思就是,没有活气?”
“对,感觉很僵硬。”小咕歪歪眼珠:“现在没有了。”
谢琅琊顺着真气感应的方向走,那是安子媚的气息没错,正如小咕所说的,感觉很沉。
明明感觉到的是游丝状的真气,却像是扯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现在她的气息跟常人一样鲜活。”谢琅琊转过花间小路,阁楼的灯火在他身后越来越远。
“嗯。”小咕柔软的肌肤显出一股半透明状的光泽来:“这种沉重的气息最明显的时候,是你们在蝴蝶泉的那一次。”
“那一次,”谢琅琊回想当时画面,伸手撩开繁花压低的枝杈:“她简直像个人偶,没有一丝表情。”
现在不仅有表情,还会清甜微笑,看上去纯良无害。
安子媚左眼角下那颗泪痣,又掠过谢琅琊的脑海:“那个女弟子,那日我去百草庐中看她了。”
“哦?”小咕转过眼珠,看了看四周的夜色。
“你这段时间经常休眠,说是要重启能量,那天你正好睡着。”谢琅琊走出小路,真气感应拐进了一扇槅门,那边是弟子们的屋舍。
“有什么发现吗?”小咕问道。
“她还是不能说话。”谢琅琊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边脸:“她的下半边脸整个变成了人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