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会上,客房部经理刘弘毅特意叮嘱要伺候好昨晚入住的贵宾,谁要是出了纰漏,直接上报处分。晨会结束,夏蝉收拾东西预备回去核对房态,分配任务,刘弘毅指节在会议桌上轻轻一叩,“夏蝉,你留下来。”
夏蝉蹙了蹙眉,坐在位上没动。
刘弘毅看着最后一人出去,门合上,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笑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留你?”
夏蝉只得说:“经理放心,1208的贵宾我一定招待好。”
刘弘毅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他这人不爱好茶,专好苦茶,隔着老远,夏蝉都能闻见他杯中那股子清苦的味儿。刘弘毅曾说,吃点苦好,免得人一得意,就开始忘形。
夏蝉见他半晌不语,只得出声道:“刘经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工作了。”
刘弘毅这才抬头看她,似笑非笑,“你还是少点敏感度。”却也不肯将话说得更透,手一挥打发她走。
夏蝉自然知道刘弘毅不是无缘无故卖这一通玄虚,便多留了个心眼。她这几日为了谢星洲的事,一直消沉懈怠,对酒店里的动态不免疏于关注。
给白班服务员交代完任务,夏蝉正打算歇口气,却接到电话,说是1208的贵宾需要退烧药。酒店对vip客户对需求做了分级,超出某一范围,需要客房部领班先与客户确认。
夏蝉不敢怠慢,撂下电话乘员工电梯赶去1208.
她敲了敲门,退后一步,抬高声音道:“贺先生,打扰您休息了,我是客房部领班夏蝉。”
等了等,没听见回答,夏蝉这才想起来,这人是个聋子。
夏蝉没辙了,立了片刻,打算先喊会手语的刘宝娜上来再做打算。
正要走,眼前门却突然打开了。
夏蝉未防,吓得呼吸一滞。
门口站了个男人,高,瘦,身上穿了件白色衬衫。
夏蝉急忙掏出手机,将方才所说的话打出来,又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找康体部的医生过来。打完字,将屏幕转向男人。
她朝着男人脸上瞟了一眼,忽觉这人十分面善,似是在哪儿见过。
男人静了片刻,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打了四字:不用,谢谢。
夏蝉拿回手机,接着问:您需要什么类型的药?
待男人给出了退烧药的名字,夏蝉请他稍等,而后收起手机。
男人点了点头,一手插.进口袋,转身进去了。
门阖上的瞬间,夏蝉一拍脑门,陡然明白她为何会觉得眼熟:
眼前这贺槐生,就是昨晚上被她一颗石子砸中,发酒疯骂了句“聋子”,又随手发了“好人卡”的男人。
可谁能想到,这人真是个聋子?
夏蝉暗暗叫苦不迭,这下更是不敢怠慢,备好退烧药,又特意叫上刘宝娜。
夏蝉将药递给贺槐生,让他若有哪里不舒服,随时与前台联系。刘宝娜在旁手语做翻译。
贺槐生看刘宝娜比划完,点了点头。
两人微微鞠躬离开。
路上,刘宝娜不免感叹,“贺先生长得帅,家世也好,可惜是个聋子。”
酒店是服务性行业,一天接待上百号人,大家闲暇时常聊些内.幕八卦解乏。若是平时,夏蝉必定也会稍稍应和两句,可有了昨晚那茬,她陡然觉得“聋子”二字有些刺耳。
除了贺槐生,上午再没别的大事。
中午休息,夏蝉趁着去洗手间时,偷闲抽了支烟。本已戒了十天,早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昨晚抽了一支,前功尽弃。
她想,好歹这两个月让她再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一点儿慰藉。
抽完正打算出去,听见外面两道脚步声,夏蝉动作一停。
便听一人笑嘻嘻说道:“早上就看见你的耳钉了,谁送的?”
哗哗的水声中,另一道声音答:“自己攒钱买的。”夏蝉听出来,这两人刘宝娜和另一个服务员池悦。
刘宝娜说:“池悦姐你可舍得。”
池悦似是不愿多谈,含混答道:“没有。”
静了一会儿,刘宝娜又开口:“咱们副经理要跳槽了,听说了吗?”
“听说了。”
“客房部主管一顶上去,位置就空出来了;领班再顶上去一人,就又要空出一个位置。”
池悦只“嗯”了一声。
刘宝娜笑说,“池悦姐,我觉得你挺有希望升领班的。”
池悦忙说:“大家都很优秀,一切要刘经理定夺。”
不一会儿,池悦和刘宝娜走了。
夏蝉从隔间出来,洗了个手,忍不住往镜中的自己瞧了一眼。
夏蝉自知皮囊不差,盖因遗传了周兰。一个女人,若是生得好看又家底殷实,必是一路顺风顺水;可要是生得风流婉转又穷得两袖清风,不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夏蝉不巧属于后者。
刘弘毅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撒了一张网,端看她往不往里钻。
吃过午饭,没清闲多久,刘宝娜慌慌张张闯进休息室来,说是1208的客人要投诉。夏蝉不敢怠慢,赶紧赶去十二楼。
1208房门虚掩,夏蝉照规矩敲了敲门,却听里面一道男声,浑厚低沉,中气十足:“进来。”
夏蝉心道,见鬼了,哑巴也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