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移向了西方,气温也开始慢慢下降,一起透过开敞的木门斜斜望向西侧城墙,红通通的失去了灼热的春阳已被远处的连绵大山拥了半个身子,瑞光红霞,新绿吐息.初春暮色,倒也有着它的一番韵味...
收起了文人的东西,风笛悠悠从柜台里转了出来,斜跨在门口的门槛上,侧身倚着门框,痴痴的看向远山斜阳散发着的柔和余晖。
回头看了两眼连斜阳的光线都即将散去的铁宝斋,那股入夜前的沉闷,让东涯也离开了椅子,捧着不知何时蓄过茶水的紫砂壶,踢了一脚风笛伸过来搭在门框上的腿,而后也舒舒服服的倚坐在了不高的门槛上。
一老一少,谁也没有说话,好似在享受今日最后的一段阳光,但是斜阳不暖,没了多少温度的阳光让那周身的青瓦砖墙,看着倒有几分冷清。
而两道斜倚门槛浑身沐浴在余晖中的人影,在这冷清的氛围下,便显得有些黯然了。
昨天经历了太多的变故,风笛完全放松下来,竟然浓浓的疲惫感浮现在了脸上,被光芒映衬的红润的小脸上,那双漆黑的双眸失去了它精光,没多长时间,耷拉下的眼皮把少年送入了酣梦。
就这么静静倚靠着铁宝斋的门槛,而另一边东涯捧着茶壶,双目痴迷的有些无神,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有穿着粗犷,赤着上身的大汉扛着大刀从铁宝斋前走过,也有穿着清凉,或者说是大胆开放的女子,抹胸低装,露着半截藕臂,裙摆扭动的款款而行。走过之后,空气中便飘散着大汉的汗臭,却是被姑娘那精心打扮后,留下的淡淡脂粉兰花香给盖住。
远处那富贵人家房顶上,琉璃瓦反射着的落日余晖越来越淡,不远处那穷苦人家,缺着一角的青黑砖瓦越来越暗,东涯便是回过了神来,瞥过西方城墙后已经消失不见的太阳,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凉茶,又踢了一脚少年蜷起的双腿,笑眯眯的说道:“夜了,掌灯吧。”
如在耳侧的温和声音将风笛从梦中唤醒,他在那算不得舒服的睡梦里,不知为何,又梦到了前世的爷爷,随他一起可能就在这个世界某一角落的冥王,而后杂乱的头绪又将他带回青山,那道高远的天之裂痕,视线一直上移,裂缝逐渐放大之际,他听到了如同呓语般的无数道窃窃私语,那奇怪的声音和布鲁的音色如出一辙,当越来越靠近那道缝隙,突然一双漆黑的硕大眼睛在那裂缝的黑暗里露了出来。明明同样是漆黑无比的颜色,那双眼睛却无比清晰的出现在面前,黑暗的混沌都无法掩盖它的幽光,硕大的眸子如同两只巨型的铜铃,幽幽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猛的睁开了双眼,风笛怔然的望着眼前真实的一切,回想着刚刚梦中也真实的要命般的场面,连忙伸手在脸颊上抹了一把,揉了揉大概因紧张而僵硬的脸颊,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也许是太累了吧,昨天的一切都太耗心神了。”将心中对那双可怕黑瞳的畏惧强行压下,风笛看着步入屋内的老师,暗暗甩了甩脑袋。
他没有面对过超越灵尊的存在,所以他感受不到那双黑瞳到底有多可怕,他只知道,很可怕很可怕...
可怕到都不愿去想。
没有察觉到额头渗出的冷汗,风笛搬了凳子,将铁宝斋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取下,认真的将里面的大红蜡烛点燃,再将灯笼小心翼翼的安好,站在灯光下,望着灯笼外的复苏了的几只小虫不停的撞击着罩子,轻轻笑了笑,梦中的不快便随之淡忘了去。
“踢嗒...踢嗒...”
风笛搬起凳子准备跨入铁宝斋的门槛,身后远处的大街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轻疾的响动,下意识的停下步子转头循身望去。
已然快要听到了新年的新钟,喜好热闹的百姓早已用满街的灯火将青石路面照耀的如同白昼,远处街上行人如织,在这春意已浓和新年前夕自然不会早早入了梦乡去调戏周公的女儿,然而此时入夜了还有大群的马蹄之声,却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铁宝斋算不上是什么热闹的街巷,比起不远处那条人流不息的宽敞大街,此时却显的有些幽静,宽窄可以允许两辆马车并行,但也并不显得如何奢阔,那些马车也没有选择在此时这条算的上便利的街巷通行,而是由下人拉着在远处那热闹的宽敞大街上慢慢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