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宴把自己生生从前一种蜜罐拽出来,一头扎进了后一摊苦水。
她跟着凤凰做下属的第二年,便接连被派遣着做下几件大事,如今又被遣来这大漠。
许是凤凰护了绯烟叫自己愤懑不平,许是今夜的月亮太圆,许是这儿的风沙太寂寞,许是夜里的气息太清冷,许是凤凰的眉眼太淡薄,一股子委屈蓦地袭上心头,盘旋呼啸,才叫她不管不顾地拥上去:这原本是自己的男人啊,如今却成了极其冷眼相待的主人。
她哭喊着:是不是非得我也成了哑巴,你才肯疼我一疼?
凤凰已经被搅合得十分烦躁,便冷冷说道:“别花那些歪心思。你还是留着一根舌头用处大些。”
凤凰委实是这般性子:爱你时,恨不能将你捧在手心;不爱你时,你就算立时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普天之下,男人大多都是这幅德行,翻脸如翻书,断情如断发。
其实站在他的立场想想:本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还亲眼瞧见司清宴与别的男人颠鸾倒凤,这画面令他生厌,回回瞧见她也是把持不住就一团恶心袭上心头,挥之不去,因此言语神色里便带上了鄙夷与敷衍。
见他绝情至此,司清宴走到这一步也心生自弃,却落子无悔,此时心中剧痛却不哭反笑:“好,好,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那身影却愈发单薄。
却说艾依听了这场大戏,心头虽是又纳罕又奇怪,却更加忧心自己的处境:这妖孽的心肠委实是铁石做得,自己今后怎么逃得出去?
正忧愁间,那脸上的麻沸散却好似过了时辰失了效,此刻如同有千万根小银针在脸上乱戳,疼得她吃不住,忍不住倒在地上。于是院子里的俩人都听见了,凤凰几步便到了跟前,瞧她遍地打滚也不肯出手,倒是清宴将她扶了起来麻利把她击昏过去。
凤凰却道:“不必再留了,我即刻带她走”,话毕便将她扛在肩上扔进马车。
清宴取了两包药粉:“公子,要她彻底易容还需将这粉和成膏泥敷上两回,此后便成了。”
凤凰将人扔进车里,自己驾车便要启程。司清宴纵有万般舍不得也不敢说出来,一味痴缠只怕招他厌恶。
于是,她眼睁睁瞧着日思夜想的男人走进了夜色,直到再也不见。她回了院子,抚着七弦,这次却是一曲催人心肝的《长相思》,凄婉缠绵之声萦绕在回纥的夜空,叫人落泪,久久不散。
这厢司清宴制住了族长“父女”,那厢凤凰已经载着换了脸的公主艾依气儿也不喘往晋州驶去。
艾依醒来已经是第五天晌午。正好要换了骆驼过大漠,她趴在井水上一瞧,吓得魂飞魄散——自己的脸上,脸上,不对!自己如今怎地跟红榴生得一模一样?
原来,那司清宴也是懒了些,直接按照那小侍女的模样给艾依重新塑了容貌。
如此一来,真真儿叫人啼笑皆非——公主成了侍女,侍女倒成了公主。一对主仆颠倒了个个儿,这般奇遇虽是人为,真就像是老天开的玩笑!
她垂头丧气从水边回来,瞧着凤凰便想双目喷火,他却笑道:“我知你想问什么。且安心,你父亲还活着,红榴没死也失了心智,如今给摆弄成了你的模样。反正他俩此刻死不成,何时上路就要看门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