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下雨,已经旱了二十来天,刚栽下去的秧苗全部给毒日头晒死。
没办法,只能改种耐旱的作物。不过,看这气候也够戗得很,今年的夏收是没指望。秋粮,估计也别想了。
一场空前的大饥荒将要到来,听杜束和他手下的官员们说,各地方的百姓已经开始大量逃亡,渡河去江陵、鄂州过活。
有的地方,百余户的村子逃得只剩三五个实在走不动的老人。
没有人口,泗州军的经济面临崩溃。
杜束派人来问是不是叫水军封住各地渡口,不许百姓离开。
王慎心中一动,有了实行严格户籍制度把人口牢牢固定在土地上的心思。可想了想,这么多人口,未来又会是一场大灾,不让离开,岂不是要把他们都饿死。如此,我还真成为蕲黄百姓不共戴天的仇人,屠夫了?
自金兵完颜昌部入寇之后,接下来就是孔彦舟,然后是这么一场空前大战。整个蕲黄十室九空,战争和经济潜力可说都已经挖尽。就算这场战事结束,这里也呆不住了。
顿时,王慎就起了移兵过江的念头,对于鄂州、江陵,对于洞庭湖水域那片人间乐土,他有着无比的渴望。
不过,在走之前必须先消灭了孔彦舟,这厮算是和他结下大仇了。就算不理睬他,姓孔的只怕也会带兵过江,将来大家也会狠狠打上一场。与其让他喘上一口气,还不如趁现在孔彦舟被困在城中,解决这一大患。打虎不死,必受其害。
好热的天,天刚亮,太阳就出来了,照得周遭一片煞白。
王慎带着呼延通骑了马上走出新城,外面的农田还荒着,全是长长的龟裂,干涸的野草在风中沙沙响,犹如即将死亡士兵最后的惨呼。
“将军,阵亡士卒、辅兵、俘虏的尸都埋葬在这里。”一个军官迎了上来,然后将一条麻巾递给王慎:“大暑天须防瘟疫生。”
“好。”王慎将麻巾系在脸上,道:“是得小心点,不能再出事。”
“将军放心好了,这片墓地是陆副军使亲自寻的,远离地底水脉。每个墓穴都挖下去四尺,底下还撒了石灰。另外,他还熬制了板兰根汤药给我等食用。”
“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了。”这些天的血战下来,大量尸体在高温下腐败,方圆十里之内弥漫着一股恶臭。久闻其臭,王慎的鼻子也麻木了,倒不觉得有什么。
“姓吕的老畜生若是落到我手头,必将他千刀万剐。”呼延通气愤地大骂起来:“若非是这个老杀才,咱们早就把孔彦舟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使了。”
有他开头,其他正在干活的士兵也都同声骂起来。
是的,这个吕本中突然站在孔彦舟那一边,对泗州军的士气简直就是严重的打击。最要命的是这老头实在太厉害了,不但制作出许多闻所未闻希奇古怪的守城兵器,给予进攻方巨大的杀伤。还善于鼓动人心,在他的如簧巧舌下,王慎乱军抢劫百姓一事被十倍放大。说泗州军因为军中缺粮,已经洗劫了整个蕲州。
有道杀红了眼的泗州军士兵整日在城外杀人为乐,并放出话来说,一旦拿下蕲春鸡犬不留。
如此,整个蕲春人人拼命。
战斗又进行了二十天,王慎一边组织人马攻城,一边琢磨战术,把记忆中从后世军史论坛上所看到过的所有招数都使了出来。
或尔用火攻,或堆土山,置弓手于上,日夜不停朝城墙上精确狙击,或集中投石车猛地城墙一处。
或堆木材于城下,上铺硝石、硫磺火攻。
但都一一被吕本中破解。
这狗日的老东西真是恶毒,竟然乘泗州军不备,将染了瘟疫而死的士兵的尸体剁碎了,派死士偷偷出城,污染了军营的水源。
泗州军一时不备,竟有百人中招,只得送走隔离。
来而不往非礼也,胜捷军指挥使吴宪法也是个狠人,也将已经轻度腐败的尸体用投石车射进城去,口中嘲讽:姓吕的老畜生,你害爷爷部下不少人多了瘟疫,老子今天给你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爷爷在城外,水被弄脏,大不换个地方取水。士卒害病,送走就是。蕲春城才多大点地,俺要让你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等到王慎听到这事,紧急叫停的时候,吴宪法已经将一百多具尸体射上城去。
这……直娘贼也太反人类了。可想,如果一城百姓都因此疫死,自己头上这个屠夫的名头还真摘不掉了。失去民心,以后还怎么在蕲、黄呆下去?
勃然大怒的王慎命令陈达抽了吴宪法二十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