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主将掉进长江里,冲上船来的水鬼人人出惊呼。
严曰孟软软地坐在地上,口中不住叫:“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哈哈!”武陀一锤将一个敌人的脊椎打碎,长声大吼:“杨再兴已经授,不想死的就来呀,来呀!”
“杨将军,杨将军死了!”所有的水鬼都在叫,一时间军无战心,纷纷朝水下跳去。
依旧浮在水中的水鬼们则不要命地朝岸边游去。
武陀大声怒啸:“想逃,哪里有那么容易,当我这里是开店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各船,分开,组成方圆阵把这些畜生都围了。弩手,上弦,一个都不能叫敌人跑了!”
听到他的命令,早有水勇抢上来踢掉连接各船的跳板。
所有的船只立即散开,从三个方面朝水中的敌人围去。
武陀:“严先生,你没事吧,如果没死就战起来指挥战斗。”
“我没事,我没没没事……”严曰孟浑身乱颤,上下牙齿相互磕击,却如何站得起来。
那边,浑身刀伤的封常青抱着同样一身被杨再兴砍得稀烂的封常远大声哀叫:“常远,常远,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呀!”
甲板上,封常远身上已经积了一摊血。他眼睛里不住有泪水涌出来:“刀,主人的刀,被贼子夺去了,我该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啊!我该死,我该死!”
武陀:“来个人,帮封常远包扎。封常青,立即站在船头准备战斗。直娘贼,你叫什么,丢了刀,防御使那边若是怪罪下来,老子去顶罪。弩手,注意了,注意了,放!”
说话间,稀稀落落的几条船已经组成了一个方圆三十丈大小的圈子,将水中载沉载浮的敌人围在中心。
这个包围圈虽然稀疏,可在绵密的箭雨中却如同一只铁桶。
四十具神臂弓同时射击,弩箭如雨泼下。
敌人只要一冒头,立时就有好几支箭射过去,还一穿两人。
同时,船上还有九尺长矛不住朝下刺去。
水鬼东一陀西一群乱冲,可又如何突得出去。两三百人竟被一百来水勇死死围住,被毫不手软的屠杀。
一具又一具敌人的尸体浮在水面上,翻滚的浪花中,红色一片片散开,在灯笼火把的照耀下,又被江流撕成红黑丝缕。
转眼,每个弩手都射空了一袋箭,可他们还不肯歇手。
今天是水军成军以来的第一战,刚开始的时候被杨再兴打得狼狈异常。此刻,整个局面却翻转过来。大家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这打仗其实也不怎么难,只要有合适的训练,合适的兵法,照着军官的命令去做就是了。
他们一个个兴奋得面容都扭曲了,虽然说在先前的接舷战中付出了二十多个弟兄的人命,但现在却十倍的还回来了。打仗,哪里又不死人的。这个交换比,值得。
看到士卒们面上的表情,武陀心中喜悦,又想起自己当初进军营的情形。见过血,尝到胜利的滋味,水师就算是练成了。
一阵悲凉的歌声从水中传来,是水鬼们,也听不懂。
“这些混帐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在唱。”一个士兵一边给强弩上弦,一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武陀:“他们在唱什么?”
“瑶子的山歌。”士兵将弩箭射下去,将一具浮在水上的尸体射穿,扎在躲在下面的一个水鬼的面上:“他们在唱:右手放在嘴边,能把太阳喊出来。左手托起背篓,能把瑶山背起来……瑶家的阿哥,放单排,放单排,静静地等待山歌丢过来。”
武陀心中突然有点难过,这些瑶家的士兵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蕲、黄来,死在战场上,家乡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个立在河边,唱着歌的女子,再也等不到那个放着单排顺水而下的阿哥了。
“传令下去,不可恋战。船队组成一字阵,咱们回黄冈!”士卒们手上箭支已经快要用光,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队敌人,大家都没有再战之力。
欢呼声次第响起,越来越大,也只有这叫喊声才能泄士卒们心中的喜悦。
所有船上的士卒都在高喊:“我泗州军——”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
突然,有长啸从那边传来,在大江之上回旋。
那啸声充满了愤怒、悲伤、不甘,甚至将江流声和水师的欢呼都压下去了。
众人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却见,远处岸边的礁石山立着一条执刀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