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敲了敲如意的房门。
如意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闲杂人等都被她撵出去了,此刻该来应门的人都被关在门外头,小心的向徐思解释着,“公主殿下她……”
徐思道,“我知道,你们先下去——都下去。”
待人都离开了,她才对里头道,“如意,是我,你阿娘。”
如意闷不做声,徐思便耐心的等着。她知道如意是不会将她拒之门外的。
果然不一会儿之后,门便缓缓的、不情愿的打开来。
因在寒冬,四下窗子都封得严,再将房门一闭,屋里便暗沉沉的。
如意开了门,草草行过礼,便飞快的背过身去,道,“我给阿娘倒茶。”
虽只一眼撇过,徐思还是看出来了——如意才哭过。
……所以才要将窗帘也都拉上吧。
徐思想,她也许将这孩子养得过分倔强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受了委屈,本不该将门窗都关起来一个人闷闷的哭的。
但既然如意不愿令人知道,她便也不勉强,进屋后便也反手将门关上了。
如意奉上茶来,她接了茶盏便随手搁在一侧,拉了如意的手,道,“过来陪阿娘坐一坐。”
如意顺从的跟着她坐下来。
徐思便问,“和你阿姐吵架了吗……”然而目光扫到如意脸上,口中的话不由就一断。她眼眸已然沉黑,抬手将如意的下颌抬起来,轻轻抚过如意的唇角。
如意唇角被琉璃扫了一下,因里头磕破了皮,此刻便微微有些肿起来,似乎还略带了些青。
徐思碰得很轻,如意却觉着被针刺到一般。不由就往后一缩。
徐思的声音便有些涩哑,“……怎么弄的?”
如意别开头去——她不愿看徐思难过,本不打算对徐思说这件事的。然而琉璃先前骂她的哪句“野种”始终在她脑中盘旋不去,她想到徐思一而再再二三的教导她不要同琉璃甚至二郎起冲突,心中忽就隐隐怨愤起来。
她终于说道,“三姐姐打的。”
徐思就这么僵住了。
如意又追加道,“若不是表哥拦下,也许还会再挨一巴掌。”
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竟感到隐隐的痛快——她终于,终于将委屈对阿娘说出来了。她想,究竟面对这样的状况,她阿娘还会不会再说出类似于“你要懂得躲藏、缓解,至少别当面激怒他们”的话来。
她便直视着徐思,等她的回应。
——她也有她的软弱,她知道自己心底里是期待她阿娘能为她撑腰的,甚至期待她阿娘能对她说出“她敢打你,你便打回去,不必怕她”。她想知道,至少在她阿娘心里她比琉璃贵重——她不是一个比旁人卑贱的“野种”。
可是没有。
徐思只是僵在那里,眼睛里瞬间便涌上泪水。那眼泪的明光在她眸中一转,立刻便坠落下来。
如意心中那隐隐的痛快立刻便消散不见了。她几乎立时便意识到——她伤到她阿娘了。
她感到懊悔,忙抬手帮徐思拭泪。可她的心情也益发沉重了,她只是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阿娘并不是遇事就哭的软弱性子,哪怕面对天子,真恼火起来时她也一样冷眼相对。此刻她的沉默和泪水其实只说明了一件事。
也许琉璃说的是对的,如意想,她确实比旁人卑贱。所以得知她被人责打她阿娘首先感到的是没有保护好她的难过,而不是理直气壮的愤怒。
如意只觉得心乱如麻。
徐思却已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忙擦去眼泪,笑道,“阿娘没事,被迷了一下眼睛。”又轻轻捧住如意的脸,缓声问道,“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