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连长这么说已经是有点露底了,因为李强还是太年轻的原因,老傅和老张担心如果让他按照惯例留下遗书的话,反而会让他想七想八的把没有的问题也给搞出来,于是才有了这次拉家常似地谈话。
可到了谈话的末尾,张连长终于忍不住了,他觉得对一名即将奔赴战场,并且有很高的几率无法生还的战士来说,用这种遮遮掩掩的话语还是显得太苍白,所以才有了那个敬礼。
正是带着张连长给予的那种无以言述的复杂情绪,李强推开了心理医生的办公室。
从来都没有看过心理医生的李强本来以为,他面对的是一场审问式的质问,在进门之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觉得只要对方不太咄咄逼人的话自己还是能心平气和的回答问题的。
可真正进了那个屋里,面对对方递过来的一杯茶水和提供的软沙发,吹着头顶吊扇传来的丝丝凉气,李强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清楚了。
首先是心理医生的性别和年龄,虽然对方很自然的向他解释了自己做这份工作的原因:首先女性带有的安抚气质,能让受试人员很快平静下来,也愿意配合;其次女性特有的细心和性别优势,在问道一些敏感问题时也不会招致太多的反抗情绪。
用这样一个介绍作为开场白之后,这名年轻漂亮的黑长直女性心理医生就开始了她的问题。
这些问题并没有李强觉得会让他难堪的那些*问题,而是一些很平直的叙述,这名医生用一系列的短小问题让自己成功的变成了一名倾听者,她听着李强描述自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的故事。
因为医生出示过保密等级文件的原因,李强可以肆无忌惮的描述他所经历的一切。
而他的心理状态,也随着这些故事渐渐暴露在了这名医生的眼中,比如见到蝰蛇时心理的愤怒和隐藏的恐惧;胸口被一枪命中之后,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死定了的大脑空白;面对绝境时,从骨子里爆发出的求生*。
等等这些故事加在一起,让李强讲述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手边杯子里的茶水早已变冷,而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
坐在那里不时用一些小问题和感叹来引导李强讲述的医生,在他讲完自己的故事之后礼貌的笑了笑,用一串高大上的评语打发走了李强。
这一串评语与她写在评估报告上的完全是南辕北辙,张口说李强有决断力,写在纸上的确是李强缺乏引导,需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才能展现出自己的人生价值。
诸如此类让坐在办公桌前的老傅操碎了心,因为上面这些评语与他手下的某人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受到过心理创伤,潜在爆发性人格’这一条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那心理创伤还都是与他有间接或者是直接的关系。
在外面和兔子一起检查以及试用装备的李强不知道,比起心理状态稳定的像块石头一样的兔子,他的问题让那三个人还开了个碰头小会,会上讨论的就是是否用他。
这三个人的意见并不统一,参谋长是力主替换掉李强的,他习惯在自己制订的计划中最大化的摒弃参与人员造成的负面影响,而此时这种完全靠作战人员现场发挥的一抹黑计划,就是他最怕遇到的情况。
在他看来,一旦李强出了问题就是灾难性的后果,整个行动计划加上前期的准备以及投入,都会因他一人打了水漂。
而放在老傅和老张身上则不然,他俩更加相信自己手底下的战士,而且李强也不是什么愣头青新人,而是经受过实战考验的。
从短期卧底到真正的近距离驳火,李强的表现虽然拿不到满分那也是优秀以上的分数。
所以以两票的优势,参谋长的意见被暂时搁置,他也不是什么受不了打击的人,大家都是就事论事罢了。
只是他在最后很明确的说明,要把这次会议上档案,如果未来因为李强出了问题,那这两个签字的人就有直接的领导责任。
当老傅和老张用钢笔在会议记录上写下自己名字的之后,之前在前院的李强和此时在车里的李强并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命运早就和他绑在了一起。
而他此时看着车外的车流,思考的却不是这些高大上的东西,甚至连一会的突袭作战都没有停驻在他的思绪中。
他在想家,想着家里那扇有些掉漆的木门,想着妈妈包的饺子爸爸炒的菜。
李强觉得,等到这期任务完成之后,他无论如何都得回趟家了,现在回想起来,上次的不欢而散纯粹是他年轻气盛听不了意见导致的。
这次回了家之后,如果家里人再说点什么,他一定点头乖乖听训,既不顶嘴也不摔门就走了。
正在心里发着誓呢,放在他和兔子中间的那部步话机就响了,先是一阵水流声,接着就是事前约定好,表示着任务成功的三长一短叩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