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的流民一路上受尽了白眼,天寒地冻,体弱多病者都已经冻毙在道路两侧,即便是侥幸存活的那些由于缺衣少粮的缘故也奄奄一息。【风雨首发】
如果不是心中存有希望,苟延残喘的流民们早就迈不动脚步了。
临近剧县边界的时候,流民们听到一阵铜锣声响起。
“铛铛铛”
“都尉大人在十里开外设了粥场,诸位父老乡亲可以自取之”
“铛铛铛”
“都尉有令,今日粥汤不收一文钱”
“铛铛铛”
“都尉有令,入我剧县须得遵我号令,不从者,杀无赦”
……
嗓门奇大的军卒守在各个路口,将李贤草草制定的各项规定念了出来。
听闻可以喝到免费的米粥,流民们俱是大喜过望,至于后面的几个杀字,仓促间并没有人往心里记。
一路行来,各地的官府豪族对他们畏之如虎,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们好脸色,而对于李贤,百姓们都是道听途说,从未谋面。
不少人甚至绝望起来,若是李都尉在剧县不肯赈济流民的话,那又该如何是好?
堪堪临济边界的时候,兖州百姓甚至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感,到了剧县,等待大家的会是什么?
第一波抵达剧县的流民有四百人,他们离开兖州的时候,村内满打满算有七百人,可一路行来,却折损了大半乡民。
当初,是族内的族长一力促成了举村迁徙的举措,沿途间伤亡了那么多的族人,如果李贤对他们见死不救,方姓族长已经决定要自戮谢罪了。
好在李贤李都尉有着一颗“仁义”之心,竟然真的愿意赈济流民。
香喷喷的粥汤就在几百步开外,方家村的乡民们甚至闻到了浓郁的米香。
“咕噜噜”,饿了许久的肚子急剧地叫唤起来。
乡民们快速迈动脚步,就要扑向粥场。
谁曾想,半道上突然涌出一队军卒,他们手持利刃,嘴里道:“兖州的父老乡亲听好了,若想领取粥汤,须得遵守秩序,不可乱了次序”。
乡民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不明白这伙军卒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方姓族长踱了出来:“敢问差爷,何为秩序?小民饿了一路,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勿怪”。
为首的一名军校对着方姓族长微微颌首,道:“你是主事的?”
“小民是这几百口方家村民的族长”
“嗯,这秩序嘛,就是排队取粥的意思,都尉定下这规定,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领到粥吃,不必担心青皮无赖!”
方幽连连颌首,道:“都尉思虑周全,小民明白了”。
说罢,方幽便说道:“让妇孺上前领粥,壮年劳力其后”。
有了吃食,流民便有了存活下去的希望,尚未见到之前,方幽在族人中受到了不少非议,可此番,李贤愿意设下粥场赈济流民,这就说明方幽定下的迁徙之策是行之有效的。
方幽在族中的地位重新得到了巩固。
族长发话,村中的妇孺便迟疑地往前行进,其后,成年壮丁虽然面带菜色,却也无人反驳。
两侧的东莱军卒看到这一幕之后很是欣慰,到了这时候,方幽依旧能够约束族人,这说明他自身有不小的威望,见了米粥之后,能够克制**,让身体虚弱,最需要吃食的妇孺先行,这又说明对方有着一颗“秉公”之心,这样的人物,为首军校暗暗地记在了心中。
之前,李贤已经吩咐过,如果有青皮无赖滋事生非,不遵号令,可当场击杀!
一众军卒已经磨刀霍霍,没曾想,遇到的第一波流民竟然颇守规矩。
几百步的距离不知道行了多久,一名身材瘦削的女子踱到煮粥的大锅之前。
一名军卒盛了一碗厚实的米粥,递给了女子,嘴里道:“慢些喝,都尉吩咐过,大人可以喝两碗,车轮一下的孩子一碗”。
捧着热腾腾的粥水,女子眼泪滴落到碗中,她千恩万谢,当时捧着米粥便行到了一旁。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百姓很快就按照顺序领到了各自的粥汤。
一旁,都尉府的文吏记下了吃粥的人物数量,等到众人全部吃完过后,他敲了一击铜锣,道:“谁是主事的,过来一趟”。
方幽刚刚把米粥吞下肚子,他抹净嘴角,一路小跑着来到文吏跟前,“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你族中有男丁两百八十一人,女丁一百三十二人,其中,孩童八十人,老者十三人,对否?”
族人的数量方幽早已经铭记于心,闻言之后,他连连颌首,道:“不错,正是如此”。
“嗯,不知道你们有何打算?”
作何打算?方幽被问的愣神。
是呀,原本在迁徙的路上,所有人都把剧县当成了终点站。
可现在,到了剧县,李都尉也肯仗施援手,可乡民们却不可能一直白吃白喝的。
就算李都尉家大业大,也撑不住这种吃法呀。
可是,乡民们又能做什么呢?
“实不相瞒,我等并无打算”,方幽几乎是涨红着脸,才说出这句话。
记录的文吏却也不恼,他说道:“嗯,你们是短暂停留,还是打算常驻?”
方幽饶有兴致:“短驻如何,常驻又有什么说法?”
文吏很有耐心,嘴里道:“如果只是短驻,过了明日午时,这粥场便不再欢迎你们了,你们需要自谋生路”。
方幽急切地问道:“常驻呢?”
“若是常驻的话,只要用心干活,保管缺不了你们的吃食!”
“啊,还有这等好事,常驻,常驻!”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方幽生怕对方反悔,急忙应诺下来。
“那好,如果是常驻的话,你们须得遵从号令”
“那是自然!”
“嗯,如果你们愿意,从今日起便听从国功曹指挥,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做”。
国功曹也就是国渊,他对芝麻绿豆大的官职不以为意,只要能够帮到百姓,便是一介白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此番,听到文吏吩咐,方幽连连颌首,道:“愿意,愿意,只要能给一口吃食,让大家伙儿活下去,便是为都尉做牛做马也愿意!”
国渊吁了口气,道:“老丈不必如此,李都尉也不会让你们做牛做马,这城外天寒地冻的,要想熬过冬季,大家伙儿须得建所容身的房子”。
方幽松了口气,道:“这是题中之义,国功曹还有什么吩咐,不妨一并说出来”。
“其他的事情还等把房子建出来之后再说吧”
“喏!”
有了方家村的乡民作为榜样,后续的流民很快就学会了排队取粥,期间,曾有青皮肆意妄为,试图抢夺他人的米粥,被东莱军卒发现之后,抽刀斩杀于现场。
喷出老远的血液告诉所有人,李贤手中也有刀枪,谁若是忤逆了他,很有可能横尸当场。
当然了,对于青皮的死去,乡民们非但没有任何同情之意,反而觉得军卒杀的大快人心。
流民辗转迁徙期间,青皮们仗着有一把子气力,很是夺了不少米粟。
如今,恶人自有恶人磨,军卒一刀斩了青皮之后,反而赢得不少乡民的好感。
强取豪夺的青皮死有余辜,不过,他们的死去也使得百姓们意识到,万事须得小心,不然的话,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斩杀当场。
国渊知道杀鸡儆猴有时候会过犹不及,他见众人神情有异,嘴里便说道:“大家伙儿放心,只要你们遵从号令,绝不会有人动你们一根汗毛,这一点我在此保证!”
乡民将信将疑。
为了增加可信度,国渊只得扯起李贤的虎皮,道:“李贤李都尉已经让我全权负责流民安置事宜,你们只要卖力干活,其他时候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