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近日多有流民携家带口逃难而来。【风雨首发】
荆州军入境以来烧杀劫掠、恶名远扬,庐江百姓畏之如虎。
故土难离,然而,相对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绝大多数的乡人百姓还是选择了逃遁他处,暂避锋芒,便是不少富家大户都抛家弃院,摆出一副避难的姿态。
如果有选择,谁也不想四处逃难,只是,留给庐江郡百姓的选择真的不多,要么留下来,面临荆州军的劫掠,要么逃走,舍弃不动产,换取家人平安。
人命与钱财,孰轻孰重,多数人都分的很清楚。
事实证明,孙策的江东军虽然实力不凡,可却难阻荆州兵锋。
五万大军呀,江东军不过两万人马,如何抵得住?
荆州军摆明了是为复仇而来,除了别无选择的孙策麾下,谁也不想成为复仇的牺牲品。
于是,越来越多的庐江百姓往东逃窜,而九江就是流民最佳的选择。
乱世,人命贱如狗,流民所带粮秣不多,一旦招揽入境,粮秣的消耗便是一个大问题。
庐江北临豫州、东靠九江、南临丹阳、西近荆州,刘表的荆州军由西而来,庐江百姓只能东、南、北三个方向逃窜。
一开始,曹操治下的豫州并未限制流民入境,可随着人数攀升不止,豫州粮秣吃紧,无奈之下,曹操只得选择一种颇为冷血的方式来遴选流民:去芜取精,留下青壮,剔除老弱。
这种法子短期内有利于曹操实力的增长,可长远来看,却是弊大于利的事情。
毕竟,名声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
曹操讨伐黄巾,好不容易有了响亮的名头,如果因为流民一事一落千丈,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因而,荀、程昱谏言曹操,让其三思后行。
曹操思虑再三,决定采取托庇入境法,也就是说,逃难的庐江百姓若想入境,须得有一名青壮做庇主,如果没有青壮托庇,老弱妇孺一概不收,而顺利入境的青壮却只能选择托庇一人。
这法子虽然依旧冷血、苛刻,不过,相对于之前一棒子打死的法子,已经很是人道了。
豫州,曹操在挑三拣四,这对于庐江百姓来说不是首选的避难之地,孙策的丹阳郡倒是不禁出入,可是,庐江百姓总是觉得江东军难敌荆州兵锋,万一荆州大军顺流直下,攻袭丹阳,那又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唯有李贤的九江郡才是稳妥所在。
首先,九江郡内驻有精兵,不必担心荆州军的威胁,其次,九江郡内粮秣充足,无论流民是不是青州,都可以得到一份果腹的食物。
庐江百姓背井离乡,为的还不是苟延残喘,存活于世?
李贤的九江郡对于流民来说,宛若人间乐土,世外桃源。
在庐江与九江的交界处,李典、刘进使人设立关卡,一来,为了甄别细作,防止荆州军卒刺探军情;二来,却是为了管理流民,流民逃难而来,自然毫无秩序可言,如果不加以统筹管理,很容易闹出乱子。
庐江与九江有数百里交界,其中,多数地方由山川河湖阻隔,只有少数道路可供同行,为此,李典、刘进总共设立了十二处关卡。
这一日,刘进正在关卡处巡弋。
“铛铛铛,肃静,不可喧哗,排队入关卡者可领食物,滋事生非者不准入境”
“铛铛铛,入关者须得上缴凶器,不可私自藏匿,有私藏着,一概严惩不饶”
“铛铛铛,上天有好生之德,李贤李使君仁德无双,愿意赈济流民,然而,却也不能白养一群吃白食的家伙,入关者,须得做工抵粮,有不愿做工者,即刻回返庐江,概不追究”
一名又一名敲着铜锣的军卒来回游走,将李贤定下的规矩大声宣扬。
一开始,庐江百姓惶恐不安,他们不知道进入九江后会遭遇什么事情,没曾想,等待入关的时候,响锣的军卒却将各项事项吆喝出来,这等法子着实有效。
逐条听罢过后,流民脸上忧色尽去,他们不怕有规矩,就怕没人管。
只要庐江提供吃食,便是出工做力又算得了什么?
面色疲惫的流民迈步而来,他们跋山涉水,好不容来到九江,终于有了生的希望。
刘进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李使君要收留这些流民?
青州、徐州人口众多,压根不缺劳力,收留流民难道只为了修桥铺路?
没这么简单吧?刘进虽然与李贤相处的时间不多,然而,他却知道,李贤绝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刘进谨守本分,对他来说,猜不透的事情可以不去猜,但是,李贤安排的事情却一定要做到位,只有这样,才可以报答李贤的知遇之恩。
多数流民进入关卡之后都会千恩万谢,有的人甚至会热泪盈眶,流下激动的泪水。
刘进看了半晌,渐渐有些乏了。
忽而,关卡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刘进定睛望去,却是两个流民与看守关卡的军卒争吵起来。
“怎么回事?”
“刘将军,这家伙受了箭伤,我想问个究竟,却被他的同伴拦住了”
不知不觉间,刘进麾下的军卒已经将这处关卡团团围住,四周的百姓唯恐殃及池鱼,急忙四散逃开。
重围之中,两个流民却面不改色,连表情都不曾有半点变幻。
刘进好奇不已,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都到这时候,还能稳如泰山!
就在刘进仔细打量的时候,一名面色黝黑,身高臂长的家伙出言问道:“可是刘进刘将军?”
刘进微微颌首:“正是我”。
“这是在下的入关凭证,请将军过目”,说罢,那流民递出一块铁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出去。
不是暗器,刘进松了口气,单手接住。
铁牌纹路非凡,刘进只是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原来是自家兄弟,快快有请,来人呐,准备好酒肉,我要开怀畅饮”。
“喏”,刘进从不饮酒,今日能够破例,显然是因为铁牌的来历。
众目睽睽之下,围困其中的流民并没有自报名姓,而刘进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一行人只是避开大部人马,往东而行。
数百步的路程走了没多久,刘进在前头带路,两名流民紧跟不舍。
沿途间,曾有军卒试图护卫刘进,却被其尽数赶走。
到了大帐,酒肉早已经备好。
刘进端起酒樽,嘴里道:“还为请教二位名姓?”
“陈到陈叔至”
“朱桓,朱休穆”
陈到的名头刘进早有耳闻,这家伙一人一弓曾经射杀数十袁军精锐,后来多次单枪匹马,刺探军情,可以说是悍勇至极的人物。
铁牌到手之后,刘进也曾经怀疑过流民的身份,毕竟,对方出现的时候太过巧合了,可此时,等到陈到报出名姓之后,刘进便再无疑问。
如果连陈到这等豪杰都被人李代桃僵,那刘进只能自认倒霉。
陈到的身份无需多言,可是,那朱桓又是何方神圣?
许是看出了刘进的疑问,陈到将朱桓的个人履历和盘托出,并未有丝毫隐瞒。
刘进松了口气,听上去不过是一个身手不凡的猎户罢了,既然陈到愿意为他作保,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在丛林中风餐露宿了个把月,陈到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如今,好不容易吃到酒肉,自然大吃大喝,毫不客气。
陈到有所依仗,毫无礼节也就罢了,可朱桓同样摆出一副百无禁忌的模样,着实使人惊讶。
刘进皱起眉头,朱桓要么是个十足的夯货,要么便是胸中有大计谋的家伙。
陈到与刘进并不熟悉,刘进本想问询军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箭伤未愈的朱桓只顾着吃喝,许久不曾抬头。于是,大帐内,只剩下“滋溜滋溜”的吃喝声。
思来想去,刘进忽然笑了起来,他不过是一个降将罢了,平日里不受排挤也就罢了,倘若真有立功受赏的机会,那也绝不是他一个人可以独吞的,与其窥伺陈到的情报,倒不如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的话,倒有可能收获陈到的友谊。
不该问的不问,这种懂规矩的军将可是少见的很。酒过三巡之后,陈到抱拳笑道:“多谢刘将军款待,酒足饭饱,十分感谢,他日若有机会,一定竭力报答”。
刘进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谢可就见外了”。
“军情紧急,须得快快找寻李将军,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刘将军莫怪”
李典驻守九江,平日里与刘进素无往来,不过,刘进明白,李典麾下的军卒实力绝非等闲,就算他兵力占优,只怕也难占上风。
“朱兄弟受了箭伤,需要留下医治吗?”